说吧。
说啊。你不是回来跟我说清楚的吗？
她笑了。抿着嘴。深吸口气。有些茫目倦怠的笑。视线转过去。凝视深夜这个陌生广场不知道哪个方向的某一点。有夜幕很好。
很想开口。却又真正的无话可说。似乎这样就是终点了。她需要的或者只是这个冲动的回来的过程。
这沉默并不是踌躇不是紧张更不是在酝酿思考。也当然不是吊他的胃口。不至于。似乎就知道结果。说与不说说什么都是白费的。主动权从她那句“我对你有了好感”之后，从来就属于了他。
他开始的玩笑。她回应了。调侃了。习惯了。认真了。就完了。
面对她的扑棱挣扎。他只需要偶尔的暧昧的表达。他分明以为这是个游戏一个为了拯救他的游戏。也许她在初衷里确实有怜悯的心情。心疼这个男人的被背叛抛弃。然而谁会因为了可怜别人来牺牲自己。
这样要死不活地掉进去实在是场意外。她也不敢称之为爱。他说：凭你对我的简单的了解，你觉得我适合你吗？
不知道啊不知道。凭她对他的简单的了解。凭她对爱的可怜的了解。
这不是小说不是电影。否则现在的她会无声饮泣。象她每每在人后因为他所做的那样。他至少会出于可怜提供一个暂时的肩膀或者怀抱给她。他会看见这个女子这个他以为聪慧浪漫却未必了解他的女子泪湿的眼底最清亮的懂得。和深挚温暖的慈悲。
女人有的时候是需要软弱的。她很明白需要怎样表现也有把握做得恰如其分。却不想要。
他看见她微扬的脸柔和的侧面。这应该是个内敛温顺乖巧的女孩。却做着这样一件比一件令他震动的事。本来是无可厚非。但是因为这件件事都是作用于他或者是被他的回应所作用。他就有了必要刺激她的责任。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他说。
好啊。轻快的回音比起漫长的沉默来是很可爱的。他唱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她听着似乎困惑着眉头轻颦。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行为却是什么都明示了。如果他懂得。并且承认自己的懂得。
你不说那我说吧。
好啊。更轻快的回音。听得出来的如释重负。浅笑。他担心她的不接受他的委婉迂回的答案。她知道他的担心不是多余。她知道自己需要很明朗甚至要纠结心扉的刺痛。只有他亲口说她亲耳听。
说啊。怎么不说了。你怕我哭了哄不住？她居然开起玩笑了。这是他摸不透的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幽默得很真实。真实得令任何人都会怀疑她的认真。眯的眼睛里有消失的声音中残留的笑意。刻意展现给人的故意的认真的调皮。如果他不是错觉还有落寞也许是自嘲。稍纵即逝的。
他不知道这是一个不自信的女子自我保护的方式。
我回来就是因为她。我对你的感情全是感激。
哦。缓慢的。自然的。她直视他。第一次。坦白的。没有刻意的认真刻意的玩笑也没有怀疑的探询。这双夜色里直视他的眼睛明亮得空白。他曾经想努力看清的隔了保护层的若隐若现的东西随着保护层的消失遁形了。
她又把自己包裹起来了。这一次的企图相信刚刚又被证明失败。在这一刻她等待的刺激降临之后她比他强大了终于。换他无措。她的眼神是种等待。成竹在胸的平静。仿佛这一切的他的语言她早已听到过许多次。确定不是他。那么一定是她对自己。
他在酝酿解释。需要为那样的不艺术不仁慈弥补。尽管是她无声地逼迫。
她想听。他想说。
她笑。眨眨眼：我知道。像一个淘气的孩子使坏成功的窃喜。她确实知道。只是不愿承认这知道。环顾四周。这个广场人不少嘛。哎呀。好象有蚊子。
我都被咬了好多疙瘩了。
哦？是吗——。她夸张的快乐的声音。因为听见他声音里的可怜。终于敢于抬头的小小抱怨。他是因为她的缘故乖乖喂了半天蚊子。他因为这个喜欢他他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喜欢的女孩子不得不委屈自己。
她为他责备自己。觉得她用自己的喜欢委屈了他。难道喜欢而不被回报就可以理直气壮了？还是不喜欢一个人就得歉疚容忍？
走吧。她从坐着的栏杆上跳起来。她要的结果早已清晰。从她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等他听见夜幕背光下的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自己的忽然失语她就知道。这一次又是白费了。所有聚集的勇气所有能言善辩的能力一齐背弃了她。
这样突如其来的行为只能叫做冲动。有的时候激烈的感情表达的方式看起来是很不可靠的。突如其来的情绪都是不真实的。她说过的。他应该是联想到了她身上。她此刻的对他的情绪。
可是如果他还记得。我想对你说出我要说的最深的话语。我不敢。我怕你不信。所以我弄真成假。她说过的。
如果他还记得。无论多么艰难的现在，终是记忆和过去。她说过的。她解释她的名字榭寄生是种植物。《榭寄生》是蔡志恒的小说。
如果他看了。会看到后面还有一句未完的她要告诉的话。
她还有疑虑。还有问题。但是不能追根问底。已经得到判决了。矛盾的细节再询问他会象个凌厉刻薄的律师件件驳斥。她不是对手。不是他的对手。到时候，连过程也要被全盘否决成个彻头彻尾的噩梦了。她更被可怜。这个词包含的感情她不要坚决不要。
回去签了合同好好工作。咱们还做好朋友。
好。
得说话算数。拉勾。
呵——。谁跟你拉勾。弱智。
她又伶牙利齿了。又抬杠了。又找骂了。调侃了。配合他。宽慰他。她已经不能恢复了。至少还有个人可以。
他是无辜的嘛。她呢。是自找的。所以要自弃——自己放弃。
经验之谈：玩笑。就不能当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