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陈芳是在一次朋友的婚礼上认识的,那天她是新娘的伴娘,当我第一次看到她时我头就开始发晕,我没有见过这么让我惊讶的女子,她虽然打扮平常,但却异常清纯美丽,当她陪着新娘走下车时,我这个负责给婚礼拍照的人几乎被她的魅力惊呆了,我想和我一样有这种感觉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一刻我几乎忘了给新娘照相。
在那一刻我突然下定决心要追到这个姑娘,我认为自己终于找到可以结婚的对象了。于是我在给新娘拍照的空儿给她照了数个特写,我这种行为并没有被其他人察觉,但她却不可能不知道我这种有意的行为,于是当我想再继续给她拍照时她就设法躲避了,她那一阵肯定从我反常的举动中得知我那种心思。
婚礼举行得很热烈,我四处给客人照相,当然两位新人是主要目标,然而我此时的心思全在伴娘身上,对自己的任务反而不是很认真了。我那时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渴求,希望就在当时认识这个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她对导师的学生很热情,不会给你难堪的。”
“这我就放心了!”我故意长出了口气说。
“钟慧,你知道我是工作了几年才考了研究生,不象你们是应届毕业直接上的,所以我身上有许多坏毛病,我不知道会不会让导师对我另眼相看。”
“不会,你和沈文凯性格很象。”
“沈文凯?他是什么人?”
“他也是导师的研究生,现在上二年级。他就象你这样不喜欢唱歌跳舞,很稳重、很谦虚。”
钟慧的话让我真感到可笑,因为她把我性格完全搞混了,我其实是一个很不稳重、最喜欢瞎折腾的人,我这几年与那些下三烂朋友在一起已经成为社会混混这一类人,我常常喝酒、喜欢胡吹烂侃、喜欢游游荡荡,有时还打群架、泡吧,私下搞一些生意等等,总之我如果不是有一张大学文凭,有一个很体面的职业,我肯定是那种容易犯罪的一类人。
我听了钟慧的话笑了笑,没有表示反对,我猜想自己虚假的形象也许能赢得陈老先生一家的好感。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钟慧的带领下去陈老先生的家。陈老先生住在一栋很气派的住宅楼里,他们家在楼的四层。当钟慧在门口按了门铃以后,我听到一声久违但却很熟悉的声音,我听出那是陈芳的声音。
门开了,陈芳熟悉的身影在门里出现,也就在同时,我看到一幅非常滑稽的场面,陈芳看到我楞住了,她不明白钟慧怎么会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我此时装着什么事都不知道、装着不认识她的样子对她微笑点头表示礼貌。钟慧看到陈芳发呆的样子,以为陈芳看到我这个陌生人感到诧异,于是给陈芳介绍我。
“陈芳,这是关海涛,是我的师兄,陈老先生的新弟子。今天我们是来特地拜访陈老先生的。”
陈芳此时才算是缓过劲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刻有些失态,于是立刻变了个脸色,一副好客礼貌的笑容,然后招呼我们进屋。
我进了客厅,立刻感到一股书香气息扑面而来,那种知识弥漫的气息中似乎连灰尘都带着文化的痕迹。
进门后钟慧被陈芳急急拉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我猜想陈芳是去向钟慧打听什么了吧!我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神态故意装得很腼腆,拘谨之中透出胆怯。陈老先生从书房出来了,见到我很是高兴,他立刻招呼女儿给我端茶倒水,陈芳被陈老先生喊了两声才懒洋洋地从自己屋里出来,她对伺候我表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厌烦,似乎我是她的仇人似的。她把杯子放在我面前的时候,动作极其僵硬,杯子撞击玻璃茶几的声音似乎把陈老先生吓了一跳。她回自己房间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丝毫不为她的态度所烦恼,我在微笑中对她招待我表示谢意,因为我早料到她会给我的这种态度。
师母出来了,师母就象钟慧给我形容的样子,她很爽朗、客气,师母给我削了个苹果,我感到受宠若惊,连声说谢谢。
我和陈老先生的谈话很平淡,他问了我一些情况,我很谦恭地回答,极力保持一种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当然陈老先生对我也是非常和蔼的,同时还带有对他弟子的关心之意。
一阵,钟慧从陈芳的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怪异的神态很随便地坐在陈老先生旁边的沙发上。我们继续聊了一会,然后就在钟慧的提议下离开了。
钟慧一下楼就用很怪异的口气问我是否认识陈芳,我撒谎说不认识。
“可陈芳似乎认识你,她一个劲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到家里去了,她一直埋怨我。”
我一看装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撒谎说:“我和陈老先生的女儿前几天在图书馆为借书发生过一点不愉快,如果不是你提醒我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她。她还问了你什么?”
“她问我你怎么会报考她父亲的研究生,她对你上研究生似乎很吃惊。”
我暗自可笑,我想陈芳此时肯定在挖空心思揣度我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用意。
“是嘛!真奇怪!”我对钟慧说,“陈老先生的女儿似乎有点与众不同。”
“你看出来了?”钟慧问。
“那当然!她能因为那样一件小事就对我记仇让人不可思议。她这人心眼一定很小。”
“怎么会呢?陈芳可开朗了,很少和别人计较什么。”
“我看不见得!她对我不就很计较么?”
钟慧沉思了一下,说:“我想你可能上次把她气恼了,否则她不会这样。”
“也许吧!”我随声附和。
一个星期后,我从刚开始上课的紧张中缓过劲来后,于是决定到图书馆去会会陈芳。
陈芳在三楼的社科阅览室,我进了大厅,远远就看到陈芳正坐在桌子后面给借书的学生登记书卡。
我并没有急于上前,而是坐在一张桌子旁边,看着陈芳的举动,台子前有七八位学生在等待借书,陈芳和另一位女子都忙忙碌碌,根本就没时间去了解阅览室内究竟有什么人。
我于是耐心等待她们清闲下来。乘这个时间,我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借书的填条,在上面写了几句。
过了大约有二十分钟,台子前的人才稀疏了一些,我看到陈芳喘了口气,心情松弛了下来,于是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陈芳,你好!”我语气干脆利落,似乎与她很熟的样子。
她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到是我,立刻脸色就拉了下来。
“你??,什么事。”
“我想借几本书。”
“什么书?”
“是这样??”我把手中的纸条递给她。“这几本书你们这里有没有?”
她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立刻发白的脸色就红了起来。
我在纸条上写了这样的话:对不起,我为以前的事向你道歉。
她立刻明白我的用意,讥笑地点点头,然后说:“你要的书我们这里没有,有这个书你看不看?”她说着在纸条上写: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小流氓,你干嘛来了?
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而是一边说一边继续在纸条上写:因为我喜欢你。
她继续写:这里没有你喜欢的人。
我写:现在可能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最后写:你是在白日做梦。
我看完轻声笑了起来,然后说:“没想到我要找的书一本都没有。算了吧,那你就给我取本奥斯丁的《傲慢与偏见》。”
陈芳明白我借这本书来讽刺她,于是她想把我最后的要求也拒绝,但我声音很大,她犹豫了一下放弃了拒绝我的念头,在转身去书库里拿书当口,我看到她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似乎有了某个坏主意。
书拿来了,她接过我的借书证,在书的借条上填上了日期,合上书递给我。我对她礼貌地点点头,微笑致意,她也同样对我微笑,但似乎有某种虚假在里面。
回到宿舍后我把书往床上一扔就没再动它。
事情过了一个星期,我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写文章、看书,我那些狐朋狗友也经常到我的宿舍里来,我们常到学校外的小吃街上喝酒,在我生活中依然充满过去浪荡的情调。
一天我从书桌上看到《傲慢与偏见》,想到书该还了,于是拿了书又到图书馆去,象上次一样,我又找到陈芳。
“陈芳,你好!”我对她很有礼貌地说。
“你好,还书吗?”她笑着问,那种眼神透出兴奋和狂热,我不知道什么让她如此高兴,
难道她对我有好感了么?可这未免太快了吧!
她接过书,把书翻到最后一页。
“你这书超期了。”她口气冷冷地说。
“超期了?”我非常纳闷,因为我是上个星期才借的呀!“不可能,我上星期四才借的书。”我大声说。
“不对!你是上个月借的。”陈芳口气坚定地说。
“不可能,我上星期借书的时候,还是你帮我添的书卡。”说到这,我突然醒悟了什么,把书抓在手里,看书背页贴的书条,一点没错是上个月四号。我明白了!我慢慢抬起头,两眼直直地盯着陈芳,想要看看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陈芳昂着头,两眼看着窗外,似乎此事与她没有任何关系,那种傲慢压在她拼命想要爆发出的欢乐之上,我从她的嘴角和眼睛的光芒中看到她戏弄我成功之后的极度兴奋。
我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用低沉的语调说:“那你就看着办吧!”
“罚款五十!”她口气轻松地说。
“什么?”我差点从地上蹦起来,跳过去把她卡死。
“罚款五十!没听见吗?”她非常镇定地说。
“这没有道理呀!怎么会罚这么多?”
“这是规定!超期罚款一天一块。”
“可我也没有超期五十天呀!”
“超期四十天罚款四十,书页被损坏,罚款十元。”
“我书连看都没看,怎么会损坏书页?你这不是故意整我吗?”
“你想不想交罚款?”她眼色严厉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你还吃了我?”我摆起无赖的架势,往桌子上一靠,做好长期斗争的打算。
“很好!”她说着把我的借书证从抽屉里取出,然后放在另一个抽屉里,“我会通知历史系,你就等待处理吧!”
“你真会这样做?”我爬在桌子上用狐疑的眼光看她,“难道你一点都不感到这样很可笑吗?”
“可笑的是你!你以为我们没有对付你这种学生的手段吗?你这种学生我见得多了。”
“好好!”我只好认栽,看来我这冤枉钱是非交不可了,“这是一百,你找我五十好了。”
“我没有零钱。”
“可我也没有五十的零钱呀!”
“那就把一百压在这,以后你再有这事就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了。”
我这次真是仔仔细细再看了看她,那漂亮脸蛋此时在我的眼里是那样丑陋,我真想朝她脸上杵几拳,让她为这样无耻地愚弄我向我道歉。
“好!我认栽了。”我对她狞笑着说,“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
“小王,”她大喊旁边的一个女孩,“你过来一下。”
“什么事?”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子走了过来。
“我想请你做个证。”她对女孩说完把脸转给我说:“请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说什么?”
“你不是刚才说但愿我以后怎么怎么的!”
“好!我服你了,行了吧!”于是我把书包一背,怒气冲天地出了阅览室的门,那一刻我听到陈芳在我背后哈哈大笑。
回到宿舍后我开始绞尽脑汁计划报复的方案,最后我有了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我打电话给我一个朋友从他手里要了一张一百元的假币,他是个喜欢收集此类东西的收藏家,我曾经给过他这种东西,那是我在报社时给一个商家帮忙,他送给我酬劳时夹在里面的,后来被我发现后就送给了我那个喜欢收集此类东西的朋友,这次我正好可以用到它。
我又开始到图书馆借书,每次我都找陈芳,她知道上次对我糊弄过,我已经对她有了警惕,所以没有再冒险捉弄我,但我们彼此就象是陌生人,每次说话不到三句。也可能是因为她觉得上次对我的确过分了些,对我的态度也还算客气。
有一天我借了本《论平等》的哲学书后,我就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图书馆去,我一直拖了有两个多月,然后才去还书。
“你书过期了!”她这次没有上次的兴奋,而是就事论事。
“我知道,又是要罚款了吧!”
“对!”
“那就把上次你欠我的算上吧!”
“不行!你上次的钱不够!”她冷冷地说。
“怎么可能?”我故意暴跳如雷,“你这是故意整我!”
“没有人整你。你看日期,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不可能。”我接过书仔细看了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头一垂,无奈地摇着头,嘴里小声咒骂:“妈的!我真是个猪脑子。”
“还要交多少钱?”
“二十。”她并没有对我有任何同情和怜悯,依然是那样冷冰冰的。
“不能免了吗!”我用可怜的语气问。
她摇摇头,说:“不行!”
我真怕她说可以,因为那样我的计划就实现不了了。
我于是万般无奈地开始摸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拿出一元和五元的票子,但只有不到十元钱,于是我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她。
“我没有零钱,你给我找钱吧!”
“我找不开!”
“那我没办法!你想办法了。”
她见我的确没有办法,就把我的钞票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破绽,于是从自己包里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五十,五张十元的钞票,她把一张五十和三张十元的递给我,把两张十元扔进了抽屉,把百元钞票塞进自己的钱包,然后给我开了张罚款收据。我满脸愁苦地接过罚单,在唉声叹气中离开了。
当天下午,我在下班的路上截住了陈芳。
“你好!陈芳。”
陈芳很久没有听到我这样称呼她了,对我的态度感到好奇。
“你??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们那有没有如何鉴别伪钞的书。”我说。
“你什么意思?”她见我面带狡诈的笑容,感到我不怀好意。
“是这样,我朋友刚告诉我,他前天给我的一百元钞票是一张伪钞,我正好今天找给你了。”我脸上依然笑容不止,对她柔声细语。
“什么?”她大惊。急忙把钱包打开,从钱包里拿出钞票对着光线鉴别。
“你仔细看水印,”我小声说,“里面的水印头像很粗糙,很显然是伪钞。”
“你??怎么敢???”她提高嗓门想质问我。
“不要那么紧张,我不会承认我给了你伪钞,你也没有任何办法证明我给了你伪钞,所以你就自认倒霉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
“这不都是你教的吗?你不也曾经故意把借书日期乱添么?我的行为并不比你差劲多少啊!如果说无耻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你??”她张口结舌。
“不要太难过!我有个建议,如果你同意陪我吃饭我就把那个假钞换回来。怎么样?交易公平合理吧!”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她恨恨地说,“你等着吧!我总有方法收拾你。”
“哈哈!”我笑了起来,“欢迎你捉弄我,我一直很欣赏你这种性格,其实自你那天吐了我一身,让我回去洗了个凉水澡,让我病在床上躺了两个星期,那时我就想你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女子,所以我才考了你父亲的研究生来设法获得你的芳心。所以你看,你的魅力对我来说真是无与伦比。”
“小流氓,我可告诉你,你别指望我会改变对你的态度。我非常非常讨厌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社会混混,如果你胆敢再靠近我,我会让我父亲把你扫地出门。”
我笑了,我感到陈芳是一个多么让我着迷的女子,她生气的时候比她笑的时候更加可爱。
“你用什么理由呢?”我问,“难道是因为我喜欢你吗?可那并不是什么罪过呀!要么就是我曾经调戏过你,可那样你不觉得会败坏自己的形象么?你当时可是靠在我身上吐了我一身呀!”
陈芳冷笑了起来,说:“你别得意!我要整你就总有办法。你就等着瞧吧!”说完她趾高气扬地走了。
我为了能取得陈老先生的好感,所以尽量装得很虔诚的样子去办公室找陈老先生探讨问题,我每次找陈老先生之前总要做一番准备,把要讨论的内容列一个大纲,然后找相关的资料,尤其是某些不被人注意的细枝末节,所以当我向陈老先生请教问题的时候,他常常对我某些细致入微的提问感到惊奇。
找陈老先生是我博得他信任的第一步。第一,我要给他一个勤学好问印象;第二,我要和他亲近起来,然后才能取得他的信任,这样就可以为我最后的目的打好基础。
我接近陈老先生其实在我入学没有多久就开始了。当我和陈芳相互捉弄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中断过对陈老先生的接近。这个世界投其所好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尤其对年老的知识分子更是如此,这些老年人最喜欢别人恭维他的学识,研读他的理论,所以在我的书桌上陈老先生的著作是我的饭前饭后必读的书籍,尽管我对陈老先生的许多观点并不欣赏,但我依然让自己去熟悉他的作品。
学习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我对学习从来没有烦恼过,而是感到快乐,我喜欢从书籍中获得知识来充实自己,让自己的头脑更富于幻想、更强大、更有力量,但我从来不会被书本中的东西左右我的头脑,我有自己的价值观念和行为意识,所以即便我有很多社会上下三烂的朋友,喜欢与他们一起放任自流,喜欢粗俗低等的生活节奏,喜欢喝烂酒、打架、狂野,但却不会让他们的价值观左右我的思想。于是我成了个在文明国度和野蛮疆界的夹缝中生存的人,我有文明人的知识和理性,也有野蛮人的狂燥和骚动,在文明的空气中我是个谦谦君子,在灰暗的世界里我则是个无赖。
我喜欢陈芳,这我毫不否认,我梦想娶她为妻,因为她高傲、清纯、美丽,最关键她有一种不愿被人征服的性格,这是我万分欣赏的个性。
令我遗憾的是我了解她这些,但她并不了解我的本质,她只看到过我丑陋的一面,看到过我的无耻和肮脏,所以我在她心目中是个下三烂,然而我伟大的、不凡的一面她从来没有看到,我的深刻思想、不屈的信念和坚强的意志,我的抱负和志向,我的勇敢和果断,我的正义感和同情心她都没有看到,所以我感到悲哀。
我从小就不认为伟人是所有高尚品德的集合体,伟人身上龌龊、丑恶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贫贱的下等人少,世人总是看到伟人的伟大之处,因而连伟人的丑恶也被忽略了。实际上一个伟人之所以伟大,许多情况下是因为他身上的丑恶比常人要多的缘故,伟人常常能将自己的丑恶变为深刻的思想,并形成理论,于是丑恶就成了高尚的道德。
所以,陈芳现在看不到我身上的伟大之处,是因为我的丑恶还没有孵化出灿烂的明珠,我用以蛊惑陈芳灵魂的东西还没有成熟,所以我还没有力量。
陈芳说是要惩罚我,但她似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我自从开学到她家去了一次后再没有去过,我与陈芳见面也只是在阅览室而已,我照例挑逗她,给她开玩笑。
元旦来临,研究生们都按照惯例去导师家里过新年,我和钟慧自然也不例外。
我出钱钟慧跑腿给导师和师母各准备了一份礼物,给导师的是一个数字血压计,因为陈老先生有高血压,给师母买了老年人用的电子健身牙刷。
我和钟慧进了导师家门后,陈老先生的其他四个弟子已经早到了。他们中就有陈芳钟情的人沈文凯。
沈文凯是一个拘谨、腼腆的男孩,人也长得不错,个头和我差不多,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他是二年纪的学生,而我是一年级,论年龄我们相差无几,他有过工作经历,以前曾是历史系的学生,毕业后在机关工作几年又考上了陈老先生的研究生。
沈文凯是我的情敌,所以我对这个人有一种特殊的关注,我很想知道这个人的个性和想法,我曾试图接近过他,想要捕捉他的弱点,但他很不屑与我这样的人交往,对我保持一种冷淡的姿态,所以我就放弃了对他的探究。
这是一个学究式的人,我心里想,对付这种人容易也不容易,他缺乏激情、缺乏活力和冲动,所以在爱情的追逐中,这种人往往是失败者,虽然现在陈芳对我有天大的偏见,但我有办法来改变这种偏见,因为我在不断努力,而他则期待陈芳对他火热,期待用美德的力量来赢得陈芳的欣赏,所以他即便现在跑在我前面,我也不是非常惧怕,因为我所拥有的力量是生命的本能冲动,这种力量是无法阻挡的。
我故意积极地在陈老先生家里四处张罗,那种随意在我一进家门就显露出来,象我这个在社会上混了几年的人对赢得主人的好感是轻车熟路。我一边帮师母摘菜,一边和她聊天,开始我问师母一些如何能提高炒菜质量的诀窍,从而抬高师母的成就感。后来我也给师母讲我生活中那些逗乐的笑话,诸如我小时侯在回老家时如何偷地里的西瓜,如何上树掏喜鹊窝,或是如何下河抓水鸭子的故事,期间也穿插我当记者时看到听到的滑稽可笑的事情的采访经历,还有一些鲜为人知的、那些未曾被暴光的内幕消息,于是师母被我高超的描述和动听的表达搞得哈哈大笑,那笑声甚至传到客厅和书房,连在书房写东西的陈老先生都感到好奇,因为他很久没有听到妻子这样爽朗的笑声了。
此时在陈老先生家里只有一个人是满怀愤懑在焦躁中度过,这就是陈芳,她自从我进了门后就一个人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甚至钟慧叫她都不理。没有人知道她为何这样,当然除了我之外。此时我非常快乐,因为我让陈芳感到不舒服,这是我非常得意的事情。
一会开始上菜了,钟慧和另一个女孩跑了过来把菜端了出去,我则跑到客厅给凉菜加调料、搅拌。
“叫陈老先生。”我对钟慧说,“该吃饭了。”
于是钟慧跑到书房把陈老先生拽了出来。
“还有陈芳呢!”有人说。
“她病了!”钟慧说。
“什么病?”我问。
“不知道!她不想吃饭。”
“嗨!这小丫头。”我故意不解地说。“看我的手段。”于是我把手中的家什放下,走出门在楼梯口用手机给陈老先生家打了个电话,钟慧接了电话,我变着嗓子对钟慧说我要找陈芳,完后我进了家门。
陈芳当然听到了电话铃声,所以只好开门出来了。她脸色凝重,对我视而不见,我也装模做样一幅无所谓的态度。陈芳接了电话自然没有任何回音,她很纳闷。
“谁来的?”她问钟慧。
“一个男的,没有报姓名。”
“什么人这么无聊!”陈芳嘟囔着放下电话,然后又想回屋。我笑了起来,给钟慧使了眼色,钟慧立刻会意,于是拉住陈芳的胳膊把她按在座位上。
我看事情已经了断,为了避嫌我离开了桌子,进厨房给师母帮忙去了。
大家都认为沈文凯和陈芳之间有那么一种朦胧,所以我给大家这种挑逗他们的机会,我倒想看看他们究竟会有怎样的表现。
师母此时正手忙脚乱,她正一边炒菜、一边剥葱。
“海涛,快来帮我剥葱!”师母见我进来冲我喊。
我立刻就服从了师母的指挥,我很乐意有这种感觉,因为我在家里就是这样帮母亲打下手。母亲对我的感觉是那样温馨,她去世多年后,我突然在师母身边又有这种感觉。
“师母,我觉得你很象我母亲。”我大胆地说。
“什么?”师母瞪大了眼睛。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我就常常这样帮她干活,我现在似乎又有了这种感觉。”我此时的话很真诚,是我的心里话。
“你母亲过世了?”师母一边舞动炒菜铲子一边惊讶地问。
“对!已经过世快十年了。”我带着伤感说。
“苦命的孩子!”师母似乎有些感动。“你现在家里还有谁?”
“我父亲,还有个妹妹。”
“你父亲没有再给你找个妈么?”师母似乎对这种话题丝毫不避讳。
“没有,我父亲自我母亲去世后就一直独身。”
师母同情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勺子从炉子上的肉锅里舀起一大块瘦肉递给我,“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没有任何谦让,就象是我母亲给我一样很自然地把递给我的肉吃掉了。
“有点淡了!”我毫不客气地说。
于是师母自己也尝了尝。“是有些淡了!”她即刻用勺子加了半勺盐。
“现在怎么样?”师母又递给我一块肉。
“现在好了!”我说。
“给我递个盘子!”师母一会对我说。
我取了个盘子递了过去,师母把菜抄到盘子里然后递给我,那神情似乎那么自然,丝毫没有做作的样子。我把菜端到客厅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陈老先生见到我,立刻招呼我坐下。师母在厨房里听到陈老先生的话后大喊:“不要招呼海涛,我还要他帮忙呢!”
师母的话给大家很大震动,反应最大的当然是陈芳,她在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就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揣度我和她母亲套近乎的原因,当她听到自己母亲用那种亲切的语调喊我的时候她脸色就变得异常难看,如果不是有其他人在场的话,她一定会发作起来。
当我回到厨房后,陈芳跑了进来,很明显她想阻止我接近她母亲。
“妈!我来帮你。”她说,同时狠狠瞪我一眼,对我冷冷地说:“你进去吃吧!”说着就要把我手中的切菜刀夺走。
“芳芳,你把自己管好,这里不用你操心!”师母对女儿不客气地说。
我背对着师母给陈芳做了个怪象,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眼神清楚地表明了我对她的态度,然后面带嘲讽的笑容,让陈芳清楚地知道我是在戏弄她。我把眉头一挑,把头一偏,然后继续自己的事情。
陈芳在我身边楞了片刻,然后气鼓鼓地回了客厅。
我心里笑了,感觉非常舒服,你尽管恨我吧!但你不能阻止我进入你的家庭。
师母见女儿出去了,递给我一个小碗,里面全是从肉锅里舀出的红烧肉。师母小声说:“你悄悄在这吃,不要让他们知道!”
我万分感动,我不知道这种久违的感觉如何又在我生活中出现,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真正有了母亲,师母这个憨厚、爽朗的女人似乎就是我的母亲,她让我有了母爱的感觉。
我对师母笑了笑,眼泪几乎要掉了下来,于是接过了碗,在师母亲切的注视下低头把碗里的肉狼吞虎咽地吃掉了。我想此时师母一定有某种成就感,猜想她是不是希望自己有我这样一个乐天、性格外向的男孩,这可能是许多只有女儿的家庭中母亲的一个恋子情结。
晚饭终于散了,我们要告辞离开,师母和陈老先生送我们到门口,我看到师母给我那种母亲才有的特别的眼神,我对她笑了笑,那时我的表达非常真诚,我看到师母眼中有泪痕,她一定很喜欢我这个没有妈的孩子。陈芳也到门口送我们,但她只对沈文凯有一种难离的割舍,对其他人则没有多少热情,对我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她目光从我身上扫过脸色立刻就变得寒冷,对她这种态度我装得一点都不知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钟慧下了楼悄悄把我的衣服拽了一下,我明白她意思是让我慢慢走,于是我和她落在后面。
“你今天很怪呀!”钟慧对我说。
“哪点怪?”
“你怎么会那么快就让师母喜欢你!”
“师母从来没有这样对过我们,她对我们从来没有象对你那样随便过!”
“我只是给师母讲了些笑话。哦!可能师母是可怜我,我告诉了她我母亲去世的事。她觉得我是一个苦命的人。”
$兵不厌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