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燕子是林一生最幸运的事,每当林想起他们相遇的时刻,林的心便开始微微地悸动。林闭上眼,那些美丽的往事在林的心底升起,荧光般地照亮了林的心壁。这些年,林就这样反反复复回味那些绚丽多彩的季节。
昨天夜里,林和燕子还在吵。那总是一种郁闷而严厉的口气。
燕子说,为什么你是这样的窝囊。
燕子说,如果早知你是这样,我怎会嫁给你。
燕子说,天下那么多的男人,我怎么就偏偏看中了你?
每当暴风雨之后,燕子总是翻阅过去他们的照片,嘤嘤的哭着。那一刻,林知道燕子内心有太多爱的怨恨。林在一旁默默地抽着烟,默然地注视着满地狼藉的东西。这些年,林已经习惯了这种家庭的风波,对于“爱情生活”,林已经麻木。
西去的火车漫长而乏味,经过长时间沉默和颠簸之后,大家都感到压抑。有人率先打破寂静,陌生的人们开始互相交谈,这时才觉得人与人交流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车厢顿时一片喧闹的嘈杂。燕子是坐在林的对面的女孩,手林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坐在她对面的女孩。这个女孩留着一头短发,干净而利落,白皙的脸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向上翘着,漂亮的睫毛,微微地蜷曲着,随着眼波流转不停地忽闪,细长的眉毛就像烟雾袅绕的山峦的一抹黛色,与整个脸形很相宜。不算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但有一种纯净高雅的气质让人心动。她一直不作声,安静地听着别人的谈话,里拿着一本杂志,时不时心不在焉地翻看几下。当听到的确可笑的故事,她也会和大家一起笑,与大家那种爽朗的开怀大笑不同,只是眼睛一眯,嘴巴微微地一动,从不笑出声,就像平静的水面上的点点涟漪。
林不算沉默,但也不算喧闹。他只是恰到好处地说了些自己的一些经历和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更多的时间都是在静静地倾听别人的高谈阔论。偶尔,他也会朝燕子这边看看,如果正好迎上了她的眼神,则会给予一个友好的微笑。
你的杂志可以借我看看吗?林展了个好看的笑容。
燕子微微一笑,把报纸递给林。
谢谢,林佯装看杂志。那是一本关于情感生活的杂志,车厢里的灯光很暗,林无聊地翻了几页,眼睛感到发酸。他抬起头,燕子的眼睛正注视着他,两人微微一笑。
你到哪里去?林主动和燕子攀谈。
米脂,燕子声音细细的,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
米脂?那可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古代四大美女刁蝉可就出生在那儿。
你知道米脂?燕子显然对这个陌生的男人知道米脂这个小县城感到惊讶,想不到在这个远离西北的南方竟然还有人知道她的家乡,刚才她还对她的回答后悔呢。她担心她浓厚的陕北口音会被人听不懂,米脂那个小地方别人也许压根就没听说过而尴尬,为什么当时不说是西安或是其它一个地名呢。
现在她没了任何顾虑,对面男人的回答让她的心里掠过一丝自豪。她咧着嘴笑着,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一改刚才的矜持。
你去什么地方啊?燕子依然在自豪地笑着。
我回家,我家在西安。
哦?那咱们还算是老乡呢。
林微笑着,他很清楚对面那个女孩已经和他找到了某种共同的感觉,他清晰明确地洞悉着这个女孩心理的一切变化,决定用这个女孩来打发旅途的寂寞。
是啊,你也回家吗?
是的,我在苏州上学,放假了,燕子说。
哦?我也苏州上学,我在苏大。
真的吗?我的天,我也在苏大啊!
当两个远离故乡的人在异乡相遇,林和燕子都没想到他们居然相隔是这样近,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林从包里取出几包零食放在桌上,随手给燕子了一包。那是一包“相思梅”,燕子接过去看到包装上面的字,顿时两片云彩映红了脸。燕子打开包装,拈了一颗放在嘴里,酸酸涩涩的。
林问燕子,你喜欢江南吗?
燕子说,江南的空气总是潮湿的,不象北方的空气那样干爽,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南方的男人总是一副假惺惺的娘娘腔,让人受不了。
两个人一阵开怀的大笑,引来周围人的异样的眼光。林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又是一阵大笑。
燕子说话的时候,总是银铃一般爽朗的笑着,时不时甩甩她那一头如瀑般柔顺的长发。
当两颗心靠近时,才发现时光是这般的短暂,林和燕子成了无所不谈的知己。林和燕子相互的故事和情感还尚未倾诉完毕,火车已经到了终点,他们相约下学期再见。
恋爱的季节总是让人心潮澎湃,让人激动万分。湖畔边,公园里,缆车中或是校园的一角都可以看到林和燕子依恋的身影。有时燕子会温柔的躺在林的怀里,听林讲那些过去的往事,或是听爱的乐曲,或是憧憬他们美好的未来。在燕子的眼里,林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男人,可以带给她美好的未来。
有些时候,他们会沉默。坐在房间里尴尬地对峙着。林和燕子之间已经容不下语言,任何一句言语都显得多余。只有空气暧昧地从燕子的身体穿过,然后进入林的身体。又从林的身体穿过,进入燕子的身体。许多个阳光充沛的上午,许多的同学从林和燕子身边走过。在他们的眼睛里,林和燕子是一对标准模范的情侣。林和燕子牵手和偎依的身影都让他们羡慕。燕子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天气里和林出去爬山,站在山顶,可以看到这个美丽城市的全貌。习习的风从耳际吹过,他们微笑着看着远方。
林和燕子的关系在发展,感情在加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他们相互心中的位置,没有一个音符可以介入他们的乐章。林和燕子之间已经是不可分割的大陆,是不容撕裂的天空。
那时候,林是学校的学生会主席,每当学校举行各种集会的时候林在数千学生的面前呼风唤雨,很有些成功人士的气派,那种潇洒的风度让许多女生暗恋和陶醉。燕子躺在林的怀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为能拥有林的爱而感到满足自豪。在燕子看来,林是那种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可以给她带来美好的未来。
爱情可以使人陷入迷茫,被爱的火焰冲昏头脑,为了燕子林可以抛弃一切。在晚饭后的傍晚,温暖的夕阳透过树叶的缝隙间落下来,落在燕子的身上。晚风吹过,燕子的眼睛红红的,仿佛心里有了什么委屈。林反复的问,燕子总是不吭声。
林有些生气。林说,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吗?如果你不信任我,可以选择离开我嘛。
燕子哇的哭出声来,肩膀不停地抽搐,委屈和着泪水流下来,一发不可收拾。哭得让林无所适从。
燕子讲了刚才发生的事。原来她系里一个男生羞辱她,嘲弄燕子和林,燕子忍不住跟那个男生争辩,却造到了许多女生的嘲讽。
那个男生是林所熟识的,平日里关系还是不错,发生这样的事林感到有些不可思意,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一个熟悉的人欺侮,林心里感到有些惭愧,他决计去找这个男生。林到了那个男孩的宿舍,几个人正在面红耳赤的猜拳喝酒,房子里弥漫着呛人的烟草味,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十几个啤酒瓶,宿舍里一片狼籍。林突然的到来,引来了几双警惕惊愕的眼睛,但又很快恢复他们之间猜拳。
林站在那个男生的面前,大声地质问是怎么回事,林的脸铁青。
宿舍里空气立即凝固起来,周围一片沉默,那个男生看着林,眼里流露出几分鄙夷,其他人在若无其事的喝着酒却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他们在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那个男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没有一点歉意的样子,这让林平日里在学生面前人模人样很难堪,他很难以接受这种尴尬的境地。
那个男生说,没事你滚回你的女人那儿去吧!
林的脸涨得通红,呼吸变得急促,胸膛里汹涌着被蔑视的怒火,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羞辱,没有想到这个带着娘娘腔的南方人竟然这样鄙视他,眼睛被这种怒火憋得涨痛,眼里充满了血丝,林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扑了过去,顺手给了那个男生一记耳光。
林和那个男生撕打在了一起,几个人过来拉,不知是谁在忙乱中狠狠地给了林一脚,林就像发了疯,只要谁拉他,他就打谁。
这当然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斗争,最后林在群体的攻击下仓皇而逃。在楼道里林把他的事讲给几个朋友听,这些平日的朋友当然是愤愤的,他们要为林出气,他们要为西北人争脸。
此时正值学校下晚自习的时候,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林的同乡和朋友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林的一边,低年级的同学想攀拉这位他们心目中的偶像更是在所不辞。
这是一次淋漓尽致的斗殴,远离家乡的西北派与看似细弱的江南派打成一片,大家把常年在学校的压抑发泄了出来。
有人在流血,有人操起了铁棒……
这场为了爱而引发的摩擦演变为一场群体的恶性斗殴。
那场群体的斗殴在林所在的学校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不啻深水里的一颗炸弹。作为学生会主席的林是这场群架的主导者,这让校方很尴尬。
接踵而来的是林在大会小会上被尖锐的批评,无休止的做检查。学生会主席是当不成了,党也不会接纳林这样思想不成熟的人。一些老师说林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断送了自己原本美好的前程。林从高高的浮云上跌了下来,很痛!
学校不容许林和燕子再来往,否则会开除林的学籍。不要学籍,这肯定是不明智的,林需要对家里的父母一个交代和一个完美的形象,他更不想丧失他的未来。从那以后,熙熙攘攘的校园里常常可以看到林孤独的身影。有人请林喝酒,林常常凄然的笑笑。
在那些寂寞失落的日子,林开始写日记,记录每天的心情,用厚厚的本子和漂亮的钢笔,那些笔和本子是曾经燕子送给林的生日礼物。那些林和燕子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都成为林笔下的涂鸦。时光是一片海洋,那些碎散往事的是两尾永不颠覆的鱼,在字里行间飘逸着爱的火花。如果说年少的时候,曾拥有爱情。却因为它的轻易和青涩让年轻的林无法权驮。某个时刻,林却不能能忘却那些美丽的往事和世界的真实。在不算漫长的时光里,能曾经真实而疯狂地拥有燕子这样足已,有些时候林为能相遇燕子而庆幸。
时间就这样在平静中度过,林就像一个吸了毒的人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原想,他的学业一团糟。在一些阳光明媚的下午,林会坐在体育场的边上,一边一根接着一根的吸烟,一边看着身旁走过衣着艳丽的女孩,眼里一片木然的光。
有些时候,林会去学校的图书馆,看一些淡索无味的爱情故事,打发那些无聊的时光。有些时候,燕子会打来电话,经常是电话的两端一阵哭泣声。在一个寒冷的冬季晚上,燕子约林出去,让林低下头在林的脖子上围上一条雪白的编织围巾,林的心里很难受,他不知道他与燕子这种情感的纽带还能维系多久。
难道爱情真的多磨难吗?
时间就这样到了第二年的夏天,到了燕子和林毕业的时候。也许是到了分离的时候,他们开始无所顾忌,两个人十分珍惜残留的时光,频繁的幽会,有时夜不归宿……。在这些间隙,林开始复习去对付一场接一场的毕业补考。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燕子打来电话说她要走了,林的心里若有所失,燕子的离开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痛苦,其实他这段时间已经学会了承受。
林原来臆想着穿上他那件绛蓝色的毛领风衣,在风中把燕子相送。如果飞驰的火车或是迎面的风将林的头发和风衣的衣角吹动,林会把燕子拥抱,微笑着伸出手作一个胜利“V”字,然后挥挥手作别。
那将是浪漫凄美的结局。可是那段时间毕业时接连不断的补考把林折腾得心力憔悴,那些平时的欠帐林一时难以应付,林白天穿梭与图书馆和教室之间,晚上爬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复习。宿舍的其他舍友都已经毕业回家了,或许此时他们正在享受家的温馨和快乐,林此时却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情顾及这些丝丝缕缕的爱情。只是有时夜里回到寝室,看到空荡荡的床铺,林怅然所失,一种孤独和失落掠过心头。
送燕子的时候林显然还没有从补考的阴影中走出,林的头发纷乱,衣着邋遢,完全没有平日里潇洒的形象。八月的天气闷热异常,那件毛领风衣根本不适合在这个季节穿。燕子打来电话的时候,林匆忙拎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跑了出去。
火车站人来人往,异常的嘈杂,回家的人们满脸的憔悴和焦急。这个季节正是学生回家的日子,我和燕子从人流中好不容易挤到候车大厅,林在售票处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帮燕子买了去西安的票。此时已离发车的时间不到十分钟了,林和燕子又匆忙地赶往月台,火车的汽笛已经响起,我将燕子深深地一抱,燕子的眼里一片泪花,她已经泣不成声。火车开始徐徐地开动,林向窗口的燕子无力的挥了挥手。火车渐渐消失在林的视野里,林又匆忙地赶回学校,因为还有两门课等他补考呢。
毕业后,林的生活似乎还未摆脱学校的霉运,毕业证因补考推迟发放一年,工作没了着落,所有一切都被打乱。父母亲的责骂,前景的暗淡,让林对未来即将独立的生活陷入了迷茫。
一场跨国界的金融风暴让林的工作越来越渺茫。
林每天睡到早晨十一点,然后吃饭,然后再睡觉,再吃饭,然后看电视,从新闻到凌晨时候的肥皂剧,直到睡眼朦胧。
林的父母对林没有一点办法,他们不明白原本聪慧勤快的孩子怎么会变得如此的臃懒,沉沦,自暴自弃。
一天,父亲叹了一口气对林说,去我单位的修车厂吧,学一点手艺或许能够养活自己。
于是林每日钻入地沟,爬在车下。抗着沉重的汽车曲轴,汗水和油污顺着林的脖子流过他单薄的脊背。多年的读书,林根本不适应这种重体力的劳动。他滚不动轮胎,他搬不动差速,他无法调整离合的间隙。在这里他比不上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普通劳动者,林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的无能。摸着手上起来的血泡,林的心里一阵阵悲哀,一个大学生流落到如此的境地。学校与社会一步之遥,但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些时候,燕子有时会打来电话,她的状态不错,从她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来她有一个很好的环境。每当这些时候,林总是语无伦次地应付着燕子。生活是真实的,林觉得他不能养活自己,怎能养活燕子。他不想把这种苦难强加于一个深爱他的人。更何况他与燕子相隔遥远,结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林在逃避,他试图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承受。
燕子再打来电话的时候,林许多时候选择了拒绝,有时迫于家人的压力接起电话的时候,但他沉默不语。
她说,林,说句话吧,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燕子告诉林,有些痛苦是我们成长所必经的历练。她说苦难愿意同林一起分担。
当燕子再打来电话时,林在有时在刻意回避着一些事情。林害怕它们的发生,但是越是拒绝越是无法拒绝。林发现他对燕子有了很明显的依赖情绪。他每天晚上都把他的生活对林说得事无俱细,他像是不舍得遗漏半点的细节,他开始在有意地拖延着通话的时间。给她讲他的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或是他的同事今天给他讲了如何可笑的一个笑话。
一段时间,燕子是林的精神寄托。林不知道他的路该怎样走,走到那里才是他的归宿。每当燕子打来电话时,林才觉得这个世界还有他牵挂的东西。
林开始害怕接热线电话,林害怕拿起话筒时耳畔就会响起他的声音,这个声音让林有了许多奢侈的幻想,林害怕挂线以后那种若有所失的落寞。心里很清楚,自己必须阻止这些事情的开始,没有得到才不会怕失去,林无力承受这份感情会带来的疼痛,他真的难以割舍这种丝丝缕缕的爱。
爱情不是一件太刻意的事情,像撩过衣袂的风,或者随手间丢下的种子。如果它要开花,总有一天会萌出枝芽来。
事情总有发生变化的时候,在林的家人和燕子共同努力之下,林在第二年拿到毕业证的时候,林到了燕子所在的企业。作为父母他们不忍心看着两个相互深爱的人天割一方,被爱困绕。他们又到了一起,看来那些海誓山盟可以实现,他们可以相沫一生。他们愉快无所顾忌的生活,再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的爱。在闲暇的时候,他们还会去爬山,去寻找那些过去岁月里的点点滴滴。
时代公司是一家国有控股公司,有近三十年的历史,厂容厂貌很气派,有不错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换了一个地方,林想开始一种新的生活,他拼命的工作,完美地完成领导交给的工作,他赢得诸多的好评和赞誉,他的工作能力和业绩在时代公司有了小小的名气,被连续两年评为先进工作者。林以为这样下去他会有一定的收获的,然而几年过去了同年进公司的人一些人已经被提拔为干部,林还是老样子。领导对林还是赞誉和和蔼的笑,在他们看来其实林只不过是一只玩偶,他们略微地动动手段,林会奋勇直前。时间一久,林感觉到了这种无形的欺骗,他明白他干得再好,在这家国有企业里如果没有关系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那些比起他来工作更买力更有资历的老员工还不是这样平庸的活着吗。这也许就是国有企业最大的弊病。
这几年,林也是有收获的。他和燕子建立了一个好美的家庭,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有些木讷,有些困沌,有些乏味地生活着。
林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个优秀的男人。古往今来,优秀的男人大抵有着相同的禀性:幽雅,大度,责任感强,有宽厚的肩膀和刚毅的唇。而到了新时代,还须加上更重要的一条:必须是成功人士。这年头谁都知道,成功就意味着有前途有地位有金钱,进可以治一国一厂退可以安一家一室。如果你穷得衣衫褴褛、上养不活父母下对不住妻儿,则肩膀再宽嘴唇再厚也是蝼蚁一只,入不得人眼的。在林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大型的工矿企业,改革这么多年,依然没有摆脱旧体制的束缚。企业死气沉沉臃懒维持着。比林学历高资力深的员工依然在企业的底线上,一些比林年轻的朋友依靠某种关系改变了生活的方向,而林依然是林。向上的路艰难而无期,林明显没有大的变化,这种情况可能永远会持续下去。
燕子原以为林是那种力挽狂澜型的男人,能给她带来地位和享受,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不好不坏的生活,她发觉林其实就是个平庸的男人。希望的泡沫一旦破碎,一切都会发生质的变化。
平淡无味的生活开始有了火药的气息,拌嘴,吵架直到相互攻击成为敌人,一切都是那样顺理成章。婚姻生活里充满了疲惫,林开始讨厌这种生活。有时候林也感到自己的无能,作为一个男人他没有带给老婆和孩子舒适的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面对这些,林感到愧疚。
平淡无味,生活就像一潭死水。每天上班,下班,吃饭,哄孩子,睡觉,周而复始每天入此。没有生机,没有浪漫,没有一丝波澜,让人郁闷,林和燕子都在机械的活着。
那时候林所在的城市流行彩票,那是用两元钱可以获得数百万的游戏,这种对每个人都有一种诱惑,尽管那是个美丽的陷阱。林常常背着燕子一次次玩这个诱人的游戏,乐此不彼。林幻想获得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让别人刮目相看,满足自己的虚弱和压抑。然后,留给她一笔生活费,悄悄离开这个让他回忆的地方。然而,林付出了可观的投入,除了偶尔得到几个五元钱的小奖以外,林一无所获。
他开始频繁的出入赌场,想在赌场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林象是一只饥饿的困兽,看着大把的钞票从手中流出,又揽回,瞪着血红的眼睛四处在铁笼之中疯狂地碰撞,每经历一次输与赢的过程,好象经历了一次生与死的搏斗,林的心都在颤抖,他输掉了自己,输得残败。
新生命的诞生给这个平淡的家庭带来了几分生机,林在女儿的身上看到了希望,他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孩子很可爱,不怕生,嘴里伊咿呀呀呢喃着,时不时眯者眼睛望着他们。
然而,生产后的燕子身体变得肥胖,脾气也变得暴躁,他们又开始无端的吵架。一段时间,燕子认为林不是个男人,她选择错了归宿,林没有带给她好的生活,她没能力照看孩子,她希望把孩子送到林的父母那儿去,两个人分开一段时间,然后重新审视他们今后的生活。
林对燕子讲了他父亲的故事。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工作。因工作性质的缘故,父亲很少回家,林从生下到五岁一直寄养在外婆家,其间父亲大约回来了三次。因此父亲在林的脑海里的印象很淡,在林的记忆里,只记得父亲回来时,总有好几天的甜蜜和温暖。有一年的夏天,母亲去地里干农活,家里留下林看门。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背着大包小包要进林的家,林死活不让进。那个男人把林抱在怀里,问了林的名字,眼里充满了泪水。那人原来是林的父亲。
林对燕子说,孩子他的父母亲可以照看,如果孩子长期远离他们,说不上这个故事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燕子的眼里充满了泪,她说,我们好好生活吧。林的心里掠过几分欣慰。燕子坐在床上嘤嘤地哭着,泪水和头发混在一起沾在脸上,一缕一缕的,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撕着床边的枕巾。林走过去企图把这个可爱的女人抱在怀里,用爱情的力量化解燕子心头的怨恨。
当林伸开双臂去抱燕子的时候,才发觉这个女人生完小孩后发胖的躯体太重了,他已经无力把她抱起。
然而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因一些琐事而吵架,甚至大打出手。有些时候,林总相信一切都会过去,他们还会回到从前。
这样的生活让林感到厌烦,他常常把自己关在小屋里一边有一边听伍佰的那首《挪威森林》,那是一首激荡悲情的曲子,适合一个人在夜里安静地聆听,在悲愤的旋律里追忆他们过去最美丽的年华,寻找他们在岁月里失去的身影。
生活淡琐无味,有些时候林也觉得他们的结合是一个错误,他常常想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自己那颗疲惫的心歇息,然后邂逅一个陌生的女孩,谈一次轰轰烈烈的恋爱。于是林频繁地出现在网上,与陌生的人海阔天空地聊天,发泄自己心中的苦闷。有时林也会装作快乐的样子,编造一些虚无动人的故事,欺骗那些晃动的卡通头像。
有一天在网上,林认识了叶。叶是一个单纯的女孩,问话直接而又幼稚,好象什么都能打动她的心扉,让她感动。林和叶谈一些生活简单的哲理,常常得到叶大段的回复。
有一天叶问林,你幸福吗?
林说,我很快乐。林笑了,他体味到了说谎的快乐。现实生活中他是个极其自卑的人,有时怯懦到连说谎都不敢。现在,林却从容地欺骗了这个可爱的女孩。
她说,能把你的快乐与我共同分享吗?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
林说,我给你电话吧。林给叶留下了他的手机号码,他想在虚拟空间留给自己一片静谧的天空。
叶给林打来电话的时候,林正在哄孩子睡觉。小家伙在林轻轻地拍打下,躺在林的怀里甜蜜的睡着,呼吸时悠长温暖的气息拂过林的脸颊,林体味着养育的乐趣。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沉睡的孩子被惊醒,懵然睁开眼睛,大声地哀号起来,惊恐地看着四周。外边正在洗衣服的燕子,赤裸着胳膊跑了进来,两只手上沥沥啦啦地滴着肥皂的泡沫。燕子急忙把小家伙拥在怀里,脸贴在孩子的脸上。林看了一下手机,是叶所在城市的号码。林用手轻轻地抚摩小家伙的头,尽力使孩子安静下来。燕子一把打开林的手,眼里充满了怨恨。
手机依然在响,林低者头懵懵地走出屋子,双手捂着手机接起了叶的电话。
喂,是林吗?电话的那端传来叶温柔的声音。
林说,是。林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接电话?
林说,我有点事。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
林说,是。林一边模棱两可的应付叶说话,一边回头看着屋内啼哭的孩子和满脸怒气的燕子,林一副作贼的样子,说话的声音空洞而无力。
叶说,你很忙吗?
屋内孩子依然在啼哭,燕子一边哄孩子,一边絮絮叨叨地骂着林。
林说,叶我一会给你回电话吧,我的手机没电了。
叶说,那好吧,我等着你。
林从燕子手里把孩子抱过去,轻轻地摇着小家伙睡觉。一会,小家伙渐渐的进入了梦乡,脸上挂着点点泪痕。林安顿好孩子,关上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在楼下的电话厅里,林按照叶留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叶已经离去多时,话筒的那一边传来一个老妇人警惕严厉的询问声,林模糊地应付着挂断了电话。
再见到叶的时候,林在网上恐慌地逃遁。他还没有思想准备再拥有一次爱情,因为网上的爱情同样需要浪漫和付出足够真挚的情感。林不敢再上网,网络对他来说,变成了另一种现实的生活。
爱得越深恨也就越深。
在男人与女人的吵架中,不管女人是怎样得斯里歇底,始终演绎着弱者的角色。在与燕子吵架的时候,林大多选择了沉默。
有时林很羡慕《爱情麻辣烫》里的故事,他们婚后起初也是平淡的生活,可他们还可以用游戏填补朴实生活的空白,使得平淡的生活有了色彩。而他们始终不能找到一种让他们回味过去浪漫时光,享受未来爱情的方式。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也是感情的升华。他们没有领略婚姻生活中爱情的幸福,反而成了枷锁。他们被那些琐碎繁杂的家务和独立的外围关系所困绕,生活忙碌而繁琐。生活到了这种地步,婚姻就成了一种负担。
在网上一个朋友告诉林,其实爱情和生活,就像一杯茶。斟得太满显得过于殷勤,斟得太少又变得没有诚意。在犹豫不决的片刻,你的眼神有一丝闪躲。然后手里的水就溅在了我身上。有时候,我们过于放纵和忽略爱的力量。
对于爱情,有些人一生也无法相遇。事实上,爱情与物质相比,距离远比这要遥远。就像身体挨得再近,两颗心脏也永远贴不到一起。林的思想还未作好准备,所有一切美好的生活憧憬就像昙花一现。
“会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