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冲
来源:周冲的影像声色(ID:zhouchong2017)
人类最大的恐惧,是被抛弃。
01
编辑部开会时,听来一个惨烈的故事。
在清远,有一户小康人家,父亲开了一爿药店,母亲居家,照顾孩子。
日子就像药堂一样,干爽、有序,但也略带苦味。
苦味来自哪里呢?
来自母亲的愁容。
最小的儿子说,打记事起,就觉得母亲是不笑的,微皱着眉,不停地做着事,瘦,干,虽然不老却有枯槁感,像颗核桃。
父亲呢?
他是乡贤,会做人,有头脑,在小城四通八达,谁见了,都会卖几分面子。
一个向外,一个向内。
一个热闹,一个冷清。
当地人说,实在是最好的搭配。
他们原本可以很幸福。 可不知从哪天起,父母二人再也不说话。
有一回,父亲回家吃饭,嫌菜咸了,对孩子呶呶嘴:“和你妈说说。”
儿子说:“你自己说!”
父亲就不再吱声,也不再挑筷,走进书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他是宁愿饿着,也不愿与母亲说一句话。
家中的空气,又黏又冷又不适,像一滩冬天的鼻涕,把他们裹在其中。
02
孩子后来想,那时的母亲,应该时常凄楚地感到,自己如同孤兽,活在莽莽荒原上,举目四望,没有一个同类,看见她的挣扎,听见她的哀嚎。
母亲也试图沟通过的。
她在家中絮叨。
说风起了,说雨落了,说菜市场的菜涨价了,家中的煤汽又没了,也说丈夫不把自己当人, 孩子不把自己当妈......这是她最后的挣扎。
她慌乱地说,以为有人会潦草的听。
但没有。
说到后来,连孩子也烦了。
一旦开口,他们便躲回自己的房间,或者大喝一声:“没完没了,吵死了!”
母亲便不再吭声。
儿子们以为,这才是常态。
他们呆在自己青春的生命里,看不见母亲已如灰烬,无声,无息,无生机。
后来的某一天,小儿子从学校回家,半夜睡醒,想要上厕所。
推门。
门被什么东西抵着,只开了一条缝,无法全部推开。
他心里疑惑:难道有人在里面?
敲门,无人应。
他用了更大的力气,终于推开了。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都忘记不了的噩梦:他的母亲,那个干瘦的妇人,用一种极其奇怪的姿势,在厕所上吊自尽。
——人半蹲着,身体前倾,脖子套在绳圈中,绳子挂在卫生间门后的钩子上。
这个姿势是很难致命的。
只要你用手松一下绳圈,只要你站起来一丁点,只要你抬起身,甚至一抬头,就能远离死亡。
但母亲还是死了。
她以惊人的决心,拚尽全力,决然赴死,不留一丝余地。
而那时,父亲睡得正香。
03
葬礼上,舅舅伤心欲绝,要报警,要验尸。
儿子挡住了他。
他哭着说了一句话:“我已经没有妈了,我不想再没有爸。”
所有人不解何意。
但是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小城在一两天后,又恢复了寂静。
人们照常上班,照常喝酒,照常生活。只是两个孩子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得ma这个音节。
一听,就心悸。
再听,就崩溃。
两个月过去后,他们的父亲,那个体面的鳏夫,那个从容的中年人,和他们家楼下妖娆的年轻女人滚在了一起。
有人说,他父亲是早有异心,用间接杀-人的方式,要了母亲的命。
那把刀,叫冷暴力。
——你说话,我从不回应。
你试图靠近,我残酷离开。
从始至终,我视你如无物。
你像个死人,或者,像团空气,你是悲是喜是哀是怒,我都不在乎,也和我没有关系。
这是亲密关系中最残忍的一招。没有之一。
因为,一旦使出这招,对方作为恋人的价值,全部消失了。
甚至作为人的价值,也被肢解得七零八落。
施暴者通过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他的不屑。
他以令人窒息的沉默,无时不刻都在告诉你:你很差劲,我鄙夷你。我看不起你。
你会逐渐崩溃。
你会歇斯底里,会发疯,甚至会自残。
就像电影《月球》中,一个人堕入太空,处处都是虚空,你大喊,没有回声;你寻找,没有同类。
你恐惧到极点。
继而方寸大乱,不知如何是好。
04
《无问西东》里,也有一个这样的案例。
刘淑芬是一个本分的女人。
她用自己的钱,送丈夫上学。她本以为,自己情深似海,恩重如山,丈夫一定感激备至。没想到,人,是会变的。
后来,丈夫毕业,与她渐行渐远。
他不再和她沟通。
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视她如陌路人。
没有爱,没有性,没有言语,没有任何情感的连接。
刘淑芬痛苦无比。
她骂他,打他,虐待他,甚至暴力对待他的学生,他都无动于衷。
最终,刘淑芬万念俱灰,崩溃自尽,跳入深井。
她悲怆地说:你让我觉得,我是这世上最糟糕的人。
而就在前年,我自己的一个朋友,因为丈夫的冷漠,公婆的不屑,一度试图吞安眠药自杀。
她说过一件事——
大除夕的夜晚,丈夫一家人在客厅里打麻将,笑语不断,洗牌声欢腾无比。
她独自一人,在房间里默默地哭。
没有人管。
也没有人在意。
在那个家里,她就像一个孤儿,悄无声息地萎谢,沉默无声地死。
多么凄凉!
现在,家暴越来越被关注,冷暴力却依然少有人知。
心理学家刘吉吉博士通过对北京、天津、武汉、长沙四大城市两千多个家庭的调查,发现70%以上的家庭有过不同程度的“冷暴力”。
这些家庭看起来,和一般家庭无异。
但是,你会在那寂静深处,听到绝望的哀鸣。
05
为什么?
为什么冷暴力不见血,却能杀-人于无形?
曾有心理学家做过一个这样的实验。
他们找到几十个志愿者,分为两批。
第一批志愿者无论做什么,都有人反馈,或给予积极的建议,或谈心,或一起八卦,或给予温柔的批评......
总之,处处有回应。
另一批志愿者,无论他做什么,周围都无人理睬。
你讲笑话,没人理。
你唱歌,没人理。
你鼓起勇气,挤入一群人中,试图加入他们的谈话,没人理......
几天以后,第二批志愿者越来越丧。
他们由开始的自信,变得自卑。
由开始的意气风发,变得垂头丧气。
在自我评价时,满分为10的评定指数上,他们给自己打的分,平均是2 ,甚至还有不少人给予自己负分。
这就是冷暴力的可怕之处。
它能让一个人在被隔绝中,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和自我摧残。
她不再被看见,也不再被认同。作为人,她自觉失败无比,也悲哀无比。
人类最大的恐惧,是被抛弃。
最糟糕的状态,是产生绝望感。
冷暴力把这两者都占全了。
于是,这样死寂的亲密关系,就成了一场漫长的凌迟。
06
倘若正在阅读此文的你,也被冷暴力所虐待,你该如何自救?
切记以下两点:
1.心理上的自救。
曾有妻子被冷暴力对待后,暴饮暴食,暴力成瘾,试图以破坏的方式,引起丈夫注意。
但直到离婚,她还是没被正眼瞧过。
而自己在悲催的婚姻中,变成了另一个人,肥胖,粗鲁,戾气冲天。
这是最惨烈的后果。
所以,第一步,请告诉自己:
他的冷漠是他的,我的热情是我的。
不要被他的态度所控制。
我才是自己人生的主人。
所以,大可继续去爱你所爱的,追你所追的,去与人交往,去与外界连接。
连接越多,越深,你的幸福感越强,同时也能获得更多自我价值。
2.行动上的自救。
哭与闹,在冷暴力面前,是无济于事的。
你反而会让自己更绝望。
真正要做的,不是发泄情绪,而是去行动。即,赚钱,离婚,让自己自由。
冷暴力是一个寂静又冰冷的笼子,囚禁越久的人,越难以挣脱。你会渐渐失去希望,也失去勇气。
结束要趁早,告别要坚决,不要白白浪费好时光。
而你配得上更幸福的一切。
《最伟大的父亲》说得好:最可怕的不是孤独终老,而是和一个让你孤独的人终老。
人生路还长。
我们还有机会重新出发!
作者:周冲,2015年离开体制,放弃公职,从事自由写作。出版《我更喜欢努力的自己》等多部畅销书。本文经授权转自微信公众号“周冲的影像声色”(zhouchong2017),这是一个文艺而理性的公众号,以文艺的笔调,以理性的思维,剖析人间事与人间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