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我自己说一段单口相声,这段说的是过去这么一档子事情。过去呀,有这么一个大财主,家里头很趁钱,真是挂过两次千顷牌,趁千间房子万顷地。可是人呀,这个人不旺,老员外跟前就是三个姑娘。三个姑娘长大了,都出了门子了。大姑老爷哪,是个文秀才。二姑老爷哪,是个武举人。就是这个三姑老爷哪,没有事情做,游手好闲。三姑老爷虽然没事情啊,但是家里头也很有钱,那真是门当户对全都是有钱的。三姑老爷一生就好一档子事儿,好耍钱。耍钱耍得简直太凶了,家里头什么人也没有,就是两口人,自己执掌这个家业,把家里头所有的家产全部都给输光了,输得简直一分钱都没有了。家里头在生活方面很成问题了。眼看哪就到了腊月啦,快到祭灶的日子啦,外头又很冷,目前就是他岳父寿诞之期到了。这个时候,两口子在屋里坐着,媳妇就埋怨他:“你看看,你总好耍钱,耍到现在,跟着你简直过这个穷日子,我真是倒了霉了!现在你看看,我爸爸寿诞这日快要到了,甭问哪,人家大姐二姐都得去拜寿去,咱们家里没钱,你说咱们去拜寿拿着什么吧?连点儿寿礼都买不起。”“嗨,你呀,你不用着急。虽然咱们家没钱哪,但是咱也得要去。咱们也得去拜寿。”“啊?拜寿啊,你自个儿去。我可不能去,我没法跟你丢这个脸!”“别着急呀,我告诉你呀,咱们找朋友借俩钱儿,买点儿寿礼,咱们要去。要去还不能白去。”“不白去怎么着?”“把我所输出去这一片家业,都得要把它赎回来。”“赎回来?拿什么赎啊?告诉你,你要打算上我们家借钱哪?我父亲那个人可最耿直,他最讨厌的就是借钱。另外你现在家里头什么都没有了,你找他借钱他也不放心,他也不能借给你!”“话是这么说呀,到那块儿呀,你呀别给我砸了锅就行,无论什么事情,你都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哟,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呀?”“看见了吗?”“看见什么呀?”“这是我穿的这件衣服。”这三姑老爷穿的是一件什么衣服哪?蓝布大褂儿,这三姑老爷哪不好刀尺,总穿这件蓝布大褂儿。这个大褂儿,简直都成了油包儿啦!在外头要是下雨呀,穿上这个大褂呀都能搪雨,就好像是个油褂子似的。戴着个小缎子帽扇儿,也油亮油亮的。“看见了吗?就凭这件大褂儿,我到那儿去呀,找老岳父一说,就把咱们全部家业完全都可以赎回来。”“你有这好主意?”“那当然了。”“那好,我到那儿一定听你的。” 在这个时候到外边找朋友借俩钱儿,左不溜儿都是跟他一块儿耍钱的好朋友。借俩钱儿呀买了点寿礼。当时交给三姑娘把这东西带着:“你呀,前边走,你先去!”雇了一辆马车,上了马车哪,奔他岳父那儿去了。他自己这时候在家里看时间,这怎么回事呢?到了时间才走呢。一瞧时候不早了,去吧。从家里头一出门儿,撒腿就跑。他跑什么呀?因为他身上没有衣服。身子上头穿的是什么哪?就是刚才我说的,就穿着一件大褂儿,一身的油,戴一个小缎子帽扇儿是油亮儿油亮儿。顺家里一出门呀,撒腿就跑,登登登……跑得非常快。这是什么用意呢?他不跑他真冷啊!这正在腊月三九的时候,能不冷吗?眼瞧着就快到他岳父家了,登时站住了,闭了闭气,把那个喘劲儿歇下去,一瞧哪,道旁边还有没化尽的雪,就把那雪捧两把,攥了攥水冰球儿把帽扇儿就摘下来了。把这个雪攥的冰球儿搁帽扇里头,照旧把帽扇给戴上,这个时候哪,叫门进去。
他老岳父这么一看:“嗬!难得你这模样,你还上我这儿来!”大姑老爷二姑老爷在一旁也是看不起,怎么回事呢?一瞧,啊?不务正。所有的家产完全输进去了,现在简直真是现世。哎呀,我们跟着你呀都丢人!当时老岳父一看:“哎呀,你来啦?”“我来啦,岳父大人!”“外头这天太冷啊!”“怎么会冷啊,外头这天太热!”怎么热呢?刚才说得明白,他拿雪攥两个冰球儿搁到帽扇儿里头了。他岳父家里头哪,非常的暖和,家里有钱哪!他在屋里边这么一呆,当时热气这么一蒸,他帽子里那两个冰球儿就化下来了,往下这么一流水,连水带汗,他在半边直点儿喘:“哎呀,这个天可太热了。热得我简直都出不来气!”他岳父这么一看纳闷儿呀,心说外头这么冷,他既没穿皮的,也没穿棉的,就穿这么个大褂儿来了,他怎么这么热?顺脑袋还直点儿往下流汗?当时就问他:“哎,三门婿,你没穿皮袄,也没穿棉袄,为什么你这么热呢?”“哎呀,岳父大人,实不瞒您说,我的全部家产,虽然是因为我好耍钱输进去了,但只剩下这一件,这是我的传家之宝。”“噢,传家之宝?不就这大褂儿吗?”“大褂儿,你细看看这是大褂儿吗?”细看哪,怎么看也是大褂儿!“跟您说,岳父大人,我这件哪叫火龙单。这件火龙单是我的无价之宝。无论你有多少钱你都买不来,像您要是有钱买个最暖和的皮袄……”最暖和的是什么呀?就是玄狐。据说玄狐皮皮袄最暖和,你要穿好了一个玄狐马褂儿,外头下大雪,你打那儿一路过,那雪都不往上落。玄狐啊就这么暖和。“可是我这个火龙单哪,是没地方买,这你花多少钱都买不来呀,要不然的话我不早就拿出去了吗?就因为在我父亲临终的时候跟我讲过,什么东西没了都行,这传家之宝不能没了,所以呀我就剩这件火龙单。但是这件衣服是不错,可是我这个岁数穿着啊有点儿不相当,受不了。太烧得慌。穿这个非得上岁数……哎,像您这岁数啊穿着正好!”他媳妇在外边一听啊,也不敢乐出来,心说,这叫什么主意呢?可是他岳父呢,当时就爱上这件衣服了:“噢,这件叫火龙单?哎,还真不错。我说三门婿,咱们可是这样的亲戚,这件衣服在你手里头,像你这样好耍钱,早早晚晚备不住啊也得把它给糟践出去。要是一文不值半文糟践出去,那可怪心疼的。哎,这件衣服咱也别提是卖,你是不是把它匀给我。因为我这个岁数经常出去要帐,我穿上这件衣服啊,比较合适。”“哎呀,话是这样说,您穿着合适,但是我可不能说卖,说卖呀,我对不起我死去的前辈。”他岳父当时哪就爱上这件衣服了,老头儿说:“要多少钱都行。这么办吧,你现在在外头一片产业都输光了,哎,除了典就是当,是不是你这一片家产让我全都给你赎回来,这件衣服哪就在我这保存。”“哎,那样还行。在您这保存不算卖给您。我什么时候有了钱,这件衣服还算是我的。算在您这块儿存着。我算借给您穿。”老头儿一想,借给我穿哪,就你这好耍钱,这片家产虽然给你赎回来,用不了三天两早晨你还得把它输进去,你赎啊,你拿什么赎啊?老头儿爱上这件衣服了。当时旁边哪,还有大姑老爷,二姑老爷。大姑老爷是文秀才,有学问,一听说老岳父要花这么些钱买这件大褂儿,当时大姑老爷就把老头儿给调出去了。“哎,大姑爷,你有什么事?”“我跟您说,岳父大人,你可不要上当,这个老三哪,他可什么事不做,净做坏事,您琢磨琢磨,一件破大褂儿您就花这么些钱,另外这件如果要真是宝贝火龙单,他能冬天连件衣服不穿,光穿个大褂来吗?没有那么档子事,您别听他的!”“哎,也对,可是你说这件衣服不对吧,它怎么能进来就出汗哪?”这个老岳父哪,舍不得这件衣服。“哎,要不这么办,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哪,今天晚上您可以试验试验。”“我怎么试验哪?”“哎,刚才我在来的时候啊,我到您那后花园看了一下,我看那儿有三间空房那是干什么的?”“啊,那现在没有人住,就在那儿搁着。”“那好办哪,既然这样,今天晚上就拿那个空屋子就可以试验试验。”“那怎么试验哪?空房子过去呀是在那里头磨个米呀磨个面儿呀,现在没人住,挺冷的怎么试验?”“哎,对对对,就因为那屋冷,才可以试验,今天晚上您就叫他呀,穿着他这件火龙单就上那屋里呆着,我们把门锁上,屋里头也不给他生炉子,咱们在前院该干什么干什么,叫就证明他这件是火龙单,传家之宝。如果到明天早晨他要是冻死了,那您就省着上当了。”老头子一听:“嗯,对,你这主意还真不错,那好,我跟他商量商量。”进来又找三门婿:“哎,我说三姑老爷,哎,可不是我这个人哪……哎可不是我这个人哪,哎有点儿不放心,咱们都是亲戚,你这件衣服哪,那个我,我是一定是要了。哎,但是我要试验试验。”“啊,您怎么试验哪?”“我想啊,今天晚上啊叫你穿着这件衣服啊,到咱们后花园那个空屋子里头呆一宿,如果要是真是传家之宝,这件衣服我就一定要了,你呢,也不能受什么危险。”三姑老爷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大姑老爷给出的坏。嗯,自己嘴里头呢不能含糊,还得撑着这劲儿:“好啊,嗨嗨嗨,哎呀,别说呆一宿,就是呆个十宿八宿的也没什么问题,那好吧,走!咱们现在就走。”当时就要走,他撑这个劲儿。老头儿说:“别忙,别忙别忙,咱们一会儿就开饭,哎,咱们吃一顿团圆饭,吃完了喝完了,晚上你再去好不好?”“好吧!”好家伙,到晚上一开饭,酒足饭饱,吃得特别饱。哎,天也快黑了,当时呢,老头儿带了两个家人就把三姑老爷送到后院了。开开门三姑老爷进去,当时把门又锁上,隔着窗户说了句话:“哎,三门婿,明天早晨见!”老头儿带两个家丁回来了。前头院哪,划拳哪行令啊,打牌呀斗梭儿和啊不提了。
单提三姑老爷在后头院空屋子里头,自己心里头恨这个大姑老爷,心说:“咱们又没仇没恨的,没事你给出这个主意干吗?我再说也没招你没惹你,你这是为什么放着河水不洗船呢!我这一宿在这块儿非死不可,我还得撑这劲儿。我怎么办呢?三姑老爷这么一寻呀,他乐了,就瞧见这屋子里西北旮旯,在那块儿立着这么一个磨扇。石头的磨扇,这个磨扇有多大分量呢?二百多斤。一瞧见那磨扇,这三姑老爷乐了。行了。哎呀,我这个露脸哪,都在这个磨扇上。三姑老爷听了听外头也没人了。头里哪乱乱糟糟的,当时就把这个磨扇从墙犄角儿这儿立起来了,这三姑老爷在屋里头哪推这个磨扇,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过来过去就在这屋里头推半圆圈儿,累得慌呢,休息一会儿,接着还推,累得慌呢,休息一会儿,咕噜咕噜还推。你想啊,现在天气虽然是三九天,是冷,这个人要跟这块石头玩命他也就不显冷了。二百多斤在这屋里推了这么一宿啊,眼看这天哪也快亮了,琢磨着这个时间也不早了,别推了,把这个磨扇哪原来在哪儿拿来的,还搁到哪块儿,从外头来的人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当
时他往那磨扇上一坐,一听外头有人走,有脚步声音,当时把这个帽扇儿摘下来,在那块儿,拿这小帽扇儿忽嗒。这个时候外头哪是老岳父,还有两个家人,大姑老爷二姑老爷人全来了。干吗来啦?琢磨这一宿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得把他给冻死,因为头里太乱了也听不见。一开门上瞧啊,三姑老爷在那儿正坐着哪,拿着这小帽扇儿正呼嗒风呢:“哎呀,嗬,太热了!我说我这岁数穿这衣服简直不相当啊!哎呀,太热了,直流汗。”怎么回事呢?他跟那石头玩儿了一宿命他能不热吗?老头儿这心里头当时对大姑爷就有点儿不满:“噢,明摆着人家这是传家之宝火龙单,没事嘛,你还给我胡出主意。啊,还叫我试验试验,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这要撬行啊!那意思呢不叫我买,你要憋着买这件衣服,这哪有的事情,咱们都是亲戚呀!简直太不对了!”“哎呀,我说怎么样?三姑老爷你这一宿够呛吧?”“哎呀,简直这屋里太闷了,您瞧我,我受不了啦。”“走吧走吧!”把三姑老爷请到前厅。到前厅洗洗脸,把早点端过来在那吃着。这个时候他那老婆子从里头屋走出来,瞧自己丈夫没死,心里头可就稳定了。这个时候老头儿还接着跟他讲价:“怎么样?咱们一言为定了,就照昨天说的那话办吧!”“哎呀,我真舍不得,简直!既然咱们是亲戚,您这岁数穿着这个合适,得了,这件衣服我看着先暂时在您这保存吧。”当时把这油布大褂脱下来,啊,像模像样的叠好喽,交给老头儿:“您拿着,啊,老岳父,这件衣服您可可要好好的保护,细心地保存,您可不要给我糟践了。您把它锁起来,不要逮谁叫谁摸,另外可别压。您出去的时候要想穿这件衣服,您可找那最冷的天,要是不冷的天您穿上啊,对您这体格儿可没什么好处。另外您要穿我这件火龙单的时候,您里头最好啊别套衣服,套衣服啊,您拣单的套两件儿,套多了对您受不了,这衣服太暖和了!”他够多损哪!就这一句话不要紧哪,简直把老头儿的命快给要了。老头儿说:“好好,我一定记住,来呀!把我尽上头那箱子开开,开开那只箱子!”把箱子开开,拿手托着,就跟眼球似的,就把这件火龙单――油布大褂锁箱子里,嘎奔儿!锁上了。老头儿把钥匙自己掖着。这个钥匙谁也不能拿,除了我谁也不能动这件衣服。当时老头儿吩咐人:“来呀,赶紧给点钱。啊!”当时把钱点好喽,所有的家产都给赎回来。当时对这三姑老爷另一个看法:“哎呀,我说三姑爷,哎,对这件衣服你放心,我一定要给你保存起来,一点儿都不能给你窝个褶儿,连边儿都不能给你窝喽。”“那好啊,那么要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要回去了。您可要记住喽。”“那好啊,那么要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就要回去了。您可要记住喽,出去的时候,您穿这件衣服,可找那个冷天,如果不是冷天,您要穿上可不管事。”“那好,我记住了,我一定记住。”这个时候呢,大姑老爷二姑老爷全走了,三姑老爷哪带着他自己老婆也回去了。一边走一边正聊哪:“怎么样?你看这主意好不好?”“这主意好倒是好,看你这主意损点儿呀!”“怎么损点儿哪?你不这样,咱的家产能拿得回来吗?”“是啊,家产是拿回来啦,大概我爸爸快叫你给送终了!”“哎,你放心,咱们过两天还过来,还得来看看来。”那意思来看什么!看看好老头儿是死是活。
这两口子回去不提。单说老头儿成天就嘀咕这火龙单:“哎呀,看看今天怎么样?今天还不太冷,哎呀,不太冷不能穿哪!过两天等冷的时候再穿。”又过两天,哎,这回可行了,外头下小青雪,又刮着西北风。当时老头儿就想起这件火龙单来啦:“哎呀,今天我得穿上这件火龙单,我得试验试验,说得这么好,我到底看看它是真暖和假暖和。来!帮助我把箱子开开,哎,来了,抬着盖儿。”把那件火龙单就取出来了,老头儿一想,三姑老爷嘱咐过我,不叫我里边多套衣服,啊,多套衣服嘛,恐怕把我烧坏喽,对,我别多套衣服,我就来身夹裤夹袄,我就把这火龙单穿上。当时老婆子在旁边不乐意:“啊,我说老头子,你还是里边多套上点儿,啊,里边多套上点儿呀,即便它外头冷啊,你里头还有衣服不是。”“去,去,去,去!你懂得什么?你糊涂,这是火龙单,这是传家之宝,多套上点儿?多套上这点儿我受得了吗!我不能多套,就穿这夹裤夹袄套上这火龙单。”穿上夹裤夹袄把油布大褂儿穿好了:“哎,来呀,给我牵匹小驴儿,啊,我今天到外边去遛遛,遛遛,我兜兜风,我试试这火龙单。”
你看这主儿是倒霉不?这么冷天你穿个大褂儿外边溜达什么去呢?“来呀,来,来,来匹驴,我出去遛遛啊!哎,看时间长了,你们甭等我吃饭,你们就吃饭就行了。”这老头儿穿好了这件火龙单,把小驴牵过来,老婆子不放心哪:“哎,我说老头子,是不是打发两人跟着你?”“哎,跟着什么呀!这么冷的天,我穿着火龙单哪受得了,他们哪儿有火龙单哪,跟着我,不行!谁也别跟着,我自个儿走。”当时那老头儿一翻身上这小驴啦,后腚来一鞭子,往前就走起来了。老婆子在外头看着。“哎!回去吧,去去,我一会儿就回来,回来晚了你们甭等我吃饭,你们就吃吧。”往前颠儿颠儿颠儿就骑下去了。
他紧着一走不要紧,刚一出来不冷,因为他那屋子暖和,他吃得酒足饭饱,一点儿也不冷。怎么越走越是冷呀!那天气在零下四十多度,夹裤夹袄套着个破大褂它能不冷吗?这毛驴心里头也不乐意,心说,这么冷的天你出来遛什么呀?我受得了受不了?后头啪一鞭子,小驴儿颠儿颠儿颠儿颠儿往前走。越走越冷啊,这老头儿在驴身上越叫唤:“哎哟,嗬!这天是冷,哎呀,幸亏我穿着这火龙单哪,如果不穿这火龙单哪,还得冷,大概。”这老头儿还没明白过来这劲儿来。啪!又一鞭子,小驴儿颠儿颠儿颠儿颠儿往前走。“嗬,嗯,不行,简直这天是够冷的!”走来走去呀,走在漫荒野地,上不着村儿下不着店儿。这老头儿在驴身上实在是活不了啦,简直是手脚发麻呀,有点儿失去知觉了,冻痉挛了。“哎呀,不行,哎呀,嗬!我得找地儿避避风,这简直也太冷了,哎,吁,吁吁!”当时小驴儿站住了,这老头儿顺驴身上下来,瞧没地儿避风啊,上下着村儿下不着店儿的,连个人家都没有,哪儿避去?老头儿往前一瞧,道旁有一棵大树,这棵大树啊是枯树,火烧膛那么个树,当间儿都空了,很顸那么一棵树。一瞧当间儿都煳了,老头儿一想:对,我就在这里头避避风啊,这还能可以暖和点儿,当时哪,就把这小驴儿呀拴那树外头了。这老头儿哪就蹲在树膛里头,冻得直哆嗦:“哎呀,吓!哎呀,不行啊,简直受不了,太冷啦!哎――呀――!”西北风这么一刮,小青雪这么一下,这老头儿不大一会儿工夫一翻白眼儿,一龇牙:“噢儿――!”冻死了。老头儿是冻死了,那驴呀受不了啊,驴想跑也跑不了,拴着哪。小驴儿直挣扎,一会儿这驴,哎,也死了。连驴带老头儿全死了。天头已经黑了,当时家里等着,这人也不回来,心里话这是上哪儿去啦?家里头一想麻烦了,哎呀,这怎么办哪?等一宿还没回来:“这是怎么了?哎哎,来人哪!咱们得找找老头儿去。”老婆儿当时给大姑老爷、二姑老爷送信也来不及了。“走吧,走吧,一块儿去吧!”带着两家人出来了。哪儿找去?不知他在哪块儿呀?!简直也就是没有目标地往前这么走。找来找去呀还真找着了。一瞧头里那儿有一匹驴在那儿躺着哪,她认识她家那驴呀,到这儿一瞧驴在这儿,人可没了,人哪儿去了?细这么一看哪,这老头儿在那树里头那块儿就了筋了。斗十和他值钱了。这老婆一看,坏了。都跟冰棍儿一样了,挺了,驴也死了,人也死了,一瞧,这大树都煳了,哎呀,老婆儿心里头这难过。当时怎么不难过哪?老夫老妻的。这老婆儿哭天抹泪儿,越哭越委屈,哭来哭去呀,这老婆哭出四句闲话来。四句闲话是什么闲话呢?说火龙单的闲话。他老婆儿是这么哭的:“哎!说十冬腊月好冷天,你一心要穿火龙单,连人带驴都烧死……”一指那棵树,瞧!“把大树还烧去多半边。” 那是烧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