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先生在1908年发表的《人间词话》中提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王国维先生的三境,个人理解为:第一境:迷惘;第二境:执著;第三境:归真。其实,岂止人生三境,诗词亦然。
提到诗词,世人皆知唐诗宋词,然而仅成书于抗战期间的《全宋词》,就收录了近2万首词作,这让人即使穷尽一生,也无法把每一首都读到。但是,如果我们把两宋词看成一出舞台剧,就容易理解多了。这出舞台剧只有前奏、开篇、中篇、转篇、进篇、结篇、尾声这七幕,却贯穿了两宋词坛数百年的风风雨雨、悲欢离合。
一、前奏: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公元960年,赵匡胤皇袍加身,建立了立国320年的两宋政权。然而,宋词的历史前奏却可以上推至半个多世纪前的五代十国时期,当时南唐、后蜀的一些王公贵族,继承了晚唐温庭筠、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相继创作了一大批优秀的词作,冯延巳、李璟、李煜就是其中的代表。
冯延巳为南唐宰相,词风清丽,善写离情别绪,“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就出自其《谒金门》,冯词开创了以景写情手法,对后世影响很大。李璟为南唐中主,词风感情真挚,风格清新,不事雕琢,其《摊破浣溪沙》中的“小楼吹彻玉笙寒”乃流芳千古的名句。
相比之下,南唐后主李煜就要厉害得太多了,其本人甚至可以去竞争中国最优秀的词人。李煜词具有极高的成就,词风以亡国归宋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风格虽不脱花间派习气,但语句清丽,音韵和谐、形象生动、风格鲜明。如描写与小周后的偷情词《菩萨蛮》: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同时,也有一些相思词写得极好,如牵挂入宋迟迟不归弟弟的《清平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李煜亡国归宋后词作题材广阔、凄凉悲壮、意境深远,如《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又如:《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再如《浪淘沙》: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相见欢》: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破阵子》: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几曾识干戈?这些名句,深刻而生动地写出了人生悲欢离合之情,引起后世众多读者的共鸣,为后世婉约派的出现打下了伏笔。
三年的臣虏生涯,对李煜来说是无比痛苦的,但是对于词的发展来说又是无比幸运的。若没有这三年,李煜词的成就不会超过前代的温庭筠、韦庄,其本人也不会成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重要人物而被后世尊为“词帝”。但更为重要的是,词的创作不会从“伶工之词”变为“士大夫之词”,宋词也就没有了这样一个凄美奇绝的前奏。李煜归宋两年半后的七夕节,这一天正好是他41周岁的生日,李煜带着所有的爱恨情仇饮下毒酒而去,他留下的那句“问君能有几多愁”也贯穿两宋,成为每个词人的必答题。而那一江春水,也开始滚滚东流,并最终汇成了宋词的浩瀚海洋。(个人原创,未完待续,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