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悲悯?悲悯就是为与自己无关的痛苦而痛苦,为与自己无关的快乐而快乐,这种大爱情怀就是悲悯。这里的“无关”主要是指狭窄理解的直接关系,而不是宽泛而言的普遍联系。比如数千里以外的矿难、地震、火灾,或者一位母亲因贫困用农药毒死了自己的五个孩子并导致自己的丈夫抑郁而亡,等等等等,这一切似乎与诗人并无直接关联,与诗人的切身利益无任何关系,但却在诗人内心中激起了汹涌的波涛,直至发而为诗,不吐不快。再比如,一只蝴蝶静默的死亡、一颗草的干枯、一朵花的凋零、一场凄风苦雨、一场鹅毛大雪,等等都不与诗人有直接密切的联系,但却引发了诗人的灵感和感慨,落实在语言上就成了诗。
如果诗人只纠结于自己个人的升降沉浮、悲欢离合,只表达自己的情绪感受,这样的诗人虽然也是可以接受并称之为诗人的,但却称不上是具有悲悯之心的诗人。我个人坚持认为,不要说一位伟大的诗人,即使是一般意义上的好诗人,都是要具有这种大爱情怀的悲悯之心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悲悯,即一种悲天悯人的大爱情怀,是诗人必须具备的基本特质之一,是一位好诗人不可或缺的一种优秀品质。
真正的诗人一定是善良博爱的人。他们对人、对国家甚至大自然的一草一木都具有一种完全出于本能的挚爱。凭着一颗善心,他们甚至可以忘记自我的那点私利,以包容豁达的大爱情怀对万事万物都会付出绝非虚假的真诚之爱。需特别指出的是,他们往往更加关注具有广泛意义的社会公平之爱、生命意义的深度热爱,因而他们会从哲学意义上表达一种超越一般意义的善良而抵达深层本质具有哲学意味的大爱。
真正的诗人一定是爱管闲事的人。一颗正直正义的公心、一种浓郁的家国情怀,都可以使诗人爱管与自己无关的事情,爱打抱不平,爱说公道话,爱抒发一些与自己现实身份并不相符的忧国忧民的情感,即使被别人不了解甚至讥笑,也不改初衷,矢志不渝。正如杜甫,在自己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情形下,还要表达“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悲悯之心,虽令世俗之人觉得可笑,却也感动了千百年来无数的读者。
真正的诗人往往又是不自量力的人。自古道:百无一用是书生。但书生就是书生,你说他书呆子气也好,你说他不知天高地厚也罢,他们就是这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不可说而说之。即使他们明知自己地位低微、人轻言微,极有可能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他们绝不因此而放弃用诗歌的方式抒发悲悯的关切,他们更愿意像孩子一样期待自己的诗歌能唤醒沉睡的心灵,希望通过看似虚无的诗歌语言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人的思想、情感、态度和价值观念,希望能以诗歌独有的审美意趣在世人心中刮起一场心灵的风暴,能以此种方式达到匡扶正义、播撒爱火、还世界一个清明的雄心壮志。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具有悲悯情怀的诗人会借助巧妙的移情手段,将自己的情感通过诗歌意象以审美的方式诗意的表达出来,以潜移默化的方式深度教化着人们的心灵,以诗歌特有的方式影响着这个世界。
像佛祖一样具有一颗悲悯之心,关注世界和生命的终极意义,是一位优秀诗人必备的核心素养,需要诗人自己穷其一生而修炼。正因如此,我将自己的诗歌观念定义为:悲悯、质感和深邃。我毫不犹豫地将“悲悯”放在了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