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亮善玩,斗鸡走马叉鱼,无不精通,可以说玩的天翻地覆,以至于龙老道和周琮都叫他浑球。
这一天,正当他在长江临江亭酣玩之际,忽然,身后走来一介文士,笑道:
“小子功夫不浅。”
原来,这时周亮正在和人比赛串蚂蚁,用极细的钢丝,去扎那地上乱爬的蚂蚁。那钢丝有二尺长,要看准蚂蚁再往下扎,那也不是一般功夫。要看得准,拿得稳,一会功夫,周亮扎了三十余个蚂蚁,而其它的人不过扎了五六只而已,所以得到这文士称赞。周亮脸上得意的一笑。
那文士说道:
“可惜还不精纯,如手眼相应以心驭技,便能有更多收获。
周亮不服,说道:
“你还能比我串得更多?”
“弹鸟射蚁这些事我不会。这样吧,你取一张纸来,我在纸上写诗一首,你在我身后能抓住我的笔杆就算我输。”
那文士答道:
当下从腰间解下一根镶满宝玉的腰带说:“如果我输了,这腰带就归你。”
这话可够狂的了,狂得简直不可思议。周亮当时命人铺纸奉笔。只见那人将笔沾饱了墨,略一沉思,便挥洒起来。周亮站在那人身后,伸手抓那晃着的笔杆,就凭他弹石射鸟精湛的功夫,又有一身神力,却没有抓住笔杆,几次碰到笔杆,都被那笔杆击出的一股罡气,将手驳回。而那人却气定神闲,一会功夫,挥挥洒洒将满张纸写满,确是一首格调高雅的七律:
山舍初成病乍轻,杖藜巾褐称闲情。
炉开小火深回暧,沟引新流几曲声。
暂约彭涓安朽质,怒期宗远问无生。
谁能役役尘中累,贪合鱼龙构强名。
写完掷笔一旁,周亮始终没有抓住那人的笔杆,又惊又惭又佩服。这时再看那写出的字,如寒松雪竹,丰神四溢,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而那七律的内容内含着一派仙风道骨,心里更加敬佩不已。
这时在临江亭内已聚集了一些人,都请这青年文士题字。
青年文士也不推辞,落笔成章,字字珠玑。此时周家大小姐娥皇也被惊动前来看文士写字,她一边看一边暗暗点头。转身让ㄚ环把自已的琵琶拿来,面对浩浩江流,苍松翠竹,轻舒皓婉运指如风,弹起了自编的一首新曲。那文士听了这曲子更加抖擞精神,写将下去。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小字如针尖,大字如截木。娥皇弹着弹着激动起来,似高峡飞瀑,似浪拍危岩。这青年文士听到此处“啪”的一声将笔扔到一边,卷起长衫的下摆,饱沾浓墨,挥写起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引起一片喝彩。那琵琶曲则让人耳目一新。周亮看呆了,听呆了,惊呆了,对那青年文士一揖倒地说:
“这下真让我知道山川灵秀,孕化神奇了,望兄长能告之姓名。”
“我叫十八子火日立。”
那人笑道:
周亮将自已扎蚂蚁的钢丝扔掉,从那娥皇的琵琶声中,十八子火日立的书法上,悟出了一套俊逸优美的武功。
说完便神仙般地飘去。只是临走之时细看了一眼娥皇,而娥皇一双美目也盯住了他。然后,去到龙老道处表演了一番。龙老道连连称赞。又把自已在江边遇到十八子火日立写字娥皇弹琵琶的事说了一遍,表现出无限向往的神情。 龙老道闭目凝神,指算,说道:
“这是你的一段奇遇,不过你要操心费心,搅到一桩姻缘中去了。”
周亮想问个详细,龙老道答道:
“天机不可预泄,不久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大约过了三四个月的光景,周琮周亮都被叫到周府打扫庭院,摆设灯盏。原来那南唐皇帝儿子下娉礼,娉的就是周家大小姐娥皇。那时周亮深得周宗和周家大小姐的宠信,可以出入内庭,这时周家大小姐见了周亮,一双美丽的娥眉皱起,对周亮说:
“也不知那人合不合意,怎么样?”
周亮口而出说:
“要是赶上那天在江边遇到的那个十八子火日立的才气人品可就好了,就不辜负大小姐了。”
娥皇点点头,叹口气说;
“那样的才子如何遇得着,皇家子弟中又怎会出那样的才子!”
但是皇帝下的聘礼怎么也得出嫁。况娥皇已十九岁了,再不嫁就成了老姑娘了。
按当时人风俗,周亮算是娥皇的弟弟,弟弟是要送姐姐去成婚,周亮便随着迎亲的仪仗到了金陵南唐皇宫,看着娥皇和那皇六子去拜堂成亲。当皇六子出来的时候,他大吃一惊,原来这皇六子就是那自称十八子火日立的人,仔细一想,十八子是个李字,火日立是个煜字,以至于他不管不顾的惊呼起来“娥皇姐姐,他就是那江边才子火日立呀。”
大婚后,周亮以国舅身份留在金陵,被封为五品侍从。
那娥皇也禁不住高兴地“啊”了一声。郎才女貌,天生一封璧人。周亮这一不守礼法的呼喊,给这大婚增添了无限喜气,引得皇帝李景和皇后妃嫔们都笑将起来。
周亮留在京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李煜府中陪李煜夫妇游玩。李煜的才情天下无双,那娥皇也善诗词、懂书画,能歌舞会琵琶,两人真是珠联璧合,天从人愿。十九岁的娥皇长的凤眼明眸,朱唇皓齿,冰清肌玉,骨清神秀,不管是浓施粉还是淡扫娥眉,就象出水芙蓉一般人顾盼不暇。李煜和娥皇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他们切磋书法技艺,研习诗词,琴棋书画都在探索。特别是娥皇转轴拔弦,弹得一手好琵琶,绕梁三日不绝,连皇上都把最好的琵琶给了她。
而李煜善写词,娥皇善谱曲,两人经常轻歌漫舞,那周亮呢?则随着伎女乐工一起击笳伴唱。李煜窄袖长衫,顶赤金公子冠分两边流苏,娥皇梳着高髻,鬓翘起,紧胸束腰,长裙拖地,两人互牵双手在乐曲中起舞,传为美谈。娥皇又做一支《邀醉舞曲》双人舞曲,跳起来更加优美动人。而且娥皇以横溢的才华把失传了二百多年的《霓裳羽衣曲》补充完整,这是一个集体舞曲,数百舞女身着五彩霞衣,素白长裙,上身半裸,在娥皇李煜的引导下,如彩霞环绕彩云流动,一时人人称美。后来他们专门修了一个柔仪殿,殿内以红锦铺地,香罗护壁,雕花的紫檀木长案上摆满佳肴美酒,什锦果品,中间点着满插栀子、米兰、苿莉等芳香袭入的瓶花,藻井明珠高悬,光亮耀眼,如同白昼。四周条几放着铜胎金或玉雕琢的香炉,内燃着名贵的香料制成的香兽,请一些才子佳人懂诗文善绘画的朋友,前来聚会,共同歌舞。
周亮每次都是座上宾,那些舞女们,身着彩虹裙裾,肩披薄如蝉翼的霞披,头戴金花与玉佩的步摇,使周亮看得如醉如痴。周亮自然也有他的不凡之处,常有不凡之举。有一次,他暗自揣摩自已在下川岛看到的土人的舞蹈土人的祭祀,自已出一套舞蹈来,找了个伎女,自已赤裸上身,脸上用红蓝色勾出英雄纹,那舞女以细纱裹身。他向舞女讲述了自已在下川的经历和土人女首领骑着大蟒冲出山洞游向大海的情景。舞女暗自体味,融于舞中,使这个舞蹈情趣横生。
突然间他们表演了这个舞蹈,以前柔仪殿内只是轻歌漫舞,柔柔弱弱,突然看见了他们这个舞,刚劲强悍,让人耳目一新,搏得满堂喝彩。以前他们在柔仪殿聚会歌舞,经常从华初上,到踏月归去,有时也通宵达旦,直到日上三竿,觉得还不尽兴。这周亮又想了一个怪主意,使用了一个暗房之计,把窗户都用布蒙上,不断更换蜡烛,人们一曲一曲的歌,一曲一曲的舞,竟然连续两日两夜。
以前周亮只是斗鶏走马,弹石打鸟、穿蚂蚁、逐野兽,虽然玩的也是尽,而到了京城后,和李煜娥皇玩的全是琴棋诗画,使他大大提高了一个境界,玩得高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