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令李淞和萧润想不到的是,林占甲的母亲哭哭啼啼地前来认尸了。前天,她还不知道林占甲的消息,昨天把林占甲的“尸身”拉回来,今天刚把他的头颅和手拼接上,她就知道了,来认尸了。这很值得怀疑。是谁把消息透露给她的呢?
萧润见她来了,也不能拒绝,便问道:“是谁告诉您的?我们现在对死者的身份还没有最后确认呢。”
“是村委会通知我来领尸体的,怎么,你是说,那死的人不是我们家占傻?!”
萧润此时只能按照规定,让她认尸。
打开保存尸体的冷冻抽屉,林占甲的母亲上前去辨认。
当她看到尸体的时候,止住了眼泪,骂道:“你这个该死的,我前辈子欠你什么了,你这辈子让我不得安生。还是让人家给打死的吧,这下好,倒省了我下工夫弄死你了!”骂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最后她要求,马上把尸体带回去:“不管怎么样,他也姓林,也是我们林家的后代,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带回去埋了,埋到果树下面,当肥料。我怀他十个月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十多岁了还不懂事。让他化成肥料,也是应该的。”
“阿姨,您看这样,林占甲可能是被人谋害的,我们调查一番,有了结果,专门把他给您送回去。”萧润尽量和缓地解释着。
“一个傻东西,谁谋害他干什么,如果是谁谋害了他,杀死了他,我感谢还感谢不过来呢。就不麻烦你们公安了,是你们把他从山上给拉到这儿的,你们还给送回去最好了。如果你们不送,雇车的钱我也准备好了。”跟着她来的两个林姓的人说着就要从冷冻室的抽屉里抬人。
萧润一看情况不妙,说道:“阿姨,您先别着急,咱们先到外间坐一下,怎么也让我跟领导请示一下。”
“我自己的儿子,怎么还要由着你们啊?!抬!”萧润一看,说话的原来是林占甲的父亲林农。他就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脸色阴沉,态度凶狠。
萧润有些愕然。但她机灵地将装着林占甲尸体的抽屉一下子关上了,然后站到抽屉前面,掏出了手机,开始拨电话。这会儿“司机”也进来了。
林农见萧润一脸刚毅,而且在刚才关抽屉的时候,两个膀大腰圆的小伙子被她一推,都趔趄了开来。她关抽屉的身手,麻利干净,看着就是高手,所以没敢再进一步耍横。随后,“司机”站在了萧润的身边,使萧润多了一个生龙活虎的助手。见到这种情形后,林农往地下一蹲,双手捂着脸“呜”、“呜”、“呜”地哭了。林占甲的母亲于是也跟着哭天抢地地嚎了起来。萧润见眼泪从林农手指缝中滚落,知道这个不幸的农民是真的伤心了。是的,就是傻子,也是自己的骨肉啊!哀莫大于丧子之痛!
于是双方就这样僵持起来。
一直到队长来,给林农夫妇安排了住处,招待了晚饭,答应迅速破案之后将林占甲的尸体完整无损地交回去,林农夫妇才安静下来。但他们说要尽快赶回去,因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也是弱智,需要照顾。
队长找萧润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派车送林农夫妇回去。并且依照萧润的意见,同意他们做进一步的侦察。
然后,队长安排了车辆,亲自把林农两口子送上车,李淞和萧润都跟着一直送到家中。
到林农夫妇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林农还要留他们吃饭,萧润他们推说家里有事,要尽快回去,连屋也没进,开着车就走了。但是,车开出一公里左右,萧润和李淞都跳下了车。连同司机三人分为两路,隐蔽好车辆,萧润和司机潜回了林农的家,李淞则去往现在已经挂着村委会牌子的大队部。办公室虽然小一些,但楼是新盖的,很气派。检察院通报,龙主任走的时候和委里打招呼,就是到霞云岭村委会。驻在项目审查委员会的纪律检查组马上通知了检察院,检察院也派了两个人到了这里。李淞和他们约定在这里见面,交流情况,侦察龙主任下一步的活动。
萧润和司机在林农家外面蹲到夜半11点多,见有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到了林家。看来萧润和队长的感觉不错,林家夫妇前往公安局认尸,背后是有人操纵的,这个操纵者可能有犯罪嫌疑,是想和林家“私了”。否则,不会那么着急忙慌地要尸体。
当那两个人进了林家的屋里后,萧润让司机在外面等待,她一人偷偷地爬到林家的院外,攀墙上房,趴在房顶,将窃听装置垂在窗前,听屋里的谈话。
进屋的人先问了一句:“怎么,占甲的尸身没要回来?”
沉默了许久,林农说道:“人家市里的公安局说是个杀人的案子,要找出凶手,才能把尸体还回来。”
“那他们一辈子找不到凶手,就把尸体留他们那儿一辈子?”其中一个人问道。
“我也这么说,人家说尽快。我想那就等一等吧,过个三五天,我再去。”林农说道。
“我都往××医学研究院跑两趟了,咱们违反合同,我好说歹说,编了个他妈死活不让把尸身拉走的理由,人家才点了头,说可以再等个七天八天的,如果尸体烂掉了,人家就不要了。”进屋的人说道。
随后又是沉默。
萧润听了这段话,心里犯起了琢磨,看来,林农和后来的这个人,早就知道林占甲死了。但是,从谈话的内容和口气,后来的这个人并不是杀死林占甲的嫌疑人,他们似乎只是在帮林农的忙,要把林占甲的尸身送到那个什么研究院去,可能是要将尸体卖掉换钱。
正在这时,萧润只见一个人影狸猫一样灵巧地钻进了院子,趴到林家的窗台下面,听了一会儿,见屋里还不出声,站了起来咳嗽了一声,问道:“林大叔在家吗?”
一听这个声音,萧润激灵一下,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屋里似乎有一声响动,是林农问道:“谁啊?”
“是我,龙宝峪的刘文瑞!”
萧润心想,这下可来着了,刘阴子也来了,他这个“疑凶”之一为什么来?看来今晚就能够得知一些大秘密了。
林农打开房门,问道:“你是龙宝峪的?我看着眼生啊。”
“是的,我见过您几次,您没在意。您的儿子占傻,可把我揍了两次呢,那时我就找过您。”刘阴子说道。
“是以前的事吧,我求你就算了吧,占甲他……死了!人死万事休,你还是走吧。他惹的祸我是管不了了。”林农说着,声音带出悲怆。
“大叔,我是来求您说情的。”刘阴子说道。
“求我?”林农诧异地问。
“是啊。林占甲把我打伤,派出所出面调解,让您赔我医疗费和误工费600元钱,我不要了,林占甲死没死我不想打听。可是,我为什么不要,因为我知道,李畅和你们家是亲戚,占甲才弄个看山的活儿。李畅在您家吧?商量商量,我妈今天过世了。不论我爹还是我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埋到我家地里,那是早就看好的地方。让不让埋,就等李畅的一句话。”刘阴子说道。
“那……那你找李畅去。”林农推脱。
“他就在您家屋里,瞒不了我。今天无论如何您也要给我说个情,我非听他的一句话不可。”刘阴子说话时冷静但是严厉。
萧润看见屋里的人出来了一个,说道:“大叔,您进去。我和他说。”
林农嗫嚅着进了屋。
“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刘阴子问道。
看来,出来的人就是李畅。
“刘文瑞,我知道你会几下子,可我也是受雇于人,听从领导的安排啊。我干的就是这个差事,你就不要无理取闹了。再说,我知道你认识田如衡,知道你家的那块地是四神朱雀之地,你想把你妈埋在那里,以后,你能够翩翩起舞。别信那套,那是迷信。”
听这话碴,李畅明显也是在推脱。
“李畅,我告诉你,你带人把我家种的葫芦铲了,我妈就是因为这个事病重不起的,今儿我不跟你计较了,你也是有上司的安排。但是,我不跟你计较这件事的条件就是,只要你在我安葬我妈的时候别挡我;如果你挡我,今天咱们不出这院,我就跟你玩儿了。”刘阴子话说的还是很冷静。
“你拿乡里的条,我不但不挡你,还给你开道!”李畅说道。
“哼,你还别拿鸡毛当令箭。惹火了我,老底儿我都给你们揭开。别当我什么也不知道,市里的文件我也看到了,你们这个项目,哼,说不上有什么猫腻呢!我爹妈在那里埋定了,你去跟乡长、书记说去,我就这么横了!”刘阴子说道。
“什么文件?”李畅警惕地问道。
“你这个大管家也留心着点儿,青天在上。搬迁的时候,你许的那些愿,我可都记着呢。说话快到冬天了,你如果再让乡亲们住不上房子,我可带头到你家去住。”刘阴子说道。
忽然,李畅一个虎扑,迎头一拳砸向刘阴子,刘阴子一躲,反身一脚,说道:“这就要动武!”
李畅根本不答话,一招狠似一招,招招向刘阴子的要害打去。刘阴子匆忙应付,使出的全是太极拳的招法,巧妙地避开了李畅前几招的攻击,但已经明显处于下风。他想开口喊叫,往往刚一张口,就被李畅的掌风压过来,声音发不出。这时,屋里又出来一个人,眼盯着李畅和刘阴子的打斗。突然,他几个扬手,萧润没看清楚打出的是什么,刘阴子脚步踉跄了一下,李畅借机一掌劈在刘阴子的后脖颈上,刘阴子扑地晕了过去。
萧润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她已经打好了主意,如果他们再对刘阴子下毒手,她无论如何也要出面了。这时,后来出屋那个人说道:“先把他的手捆起来,嘴堵上,到山上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