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样,我国古代称“纹镂”,现在称“图案”、“纹饰”、“核”、“花样”和“解”。
我国的纹样,源远流长,从开创时期新石器时代算起,已有七八千年的悠久历史。在这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无数名工巧匠,创造了各种纹样,内容题材的广泛,构成变化的多样,质量之精,数量之多,以及它所显示岀的民族气魄、一贯的传统风格和独特的创造精神,在世界 装饰史上是杰出的、罕见的。
我国的纹饰,具有一个鲜明特色:从内容到形式,多数具有明确的功利性和实用性,含有丰富的社会内涵,直接或间接地表达了当时当地的文化习俗、信仰、意志等。多数具有一定寓意,不是一种无目的的唯美虚饰。
我国新石器时代的纹样,主要装饰在陶器和玉器上,以几何形纹样为主。在艺术的处理上,已初步地体现出多样统一、平衡对称等特点,能随不同器形作出种种变化,协调妥适。反映出我国的纹样在萌芽时期,就已注重实用与美观结合、器形与装饰统一。原始纹样,表现出一种特有的纯朴、浑厚、爽朗的艺术气质,说明我国远古先民的性格,从来就是健康、质朴和爱美的。
奴隶社会时期商周的青铜器,在世界青铜文化中独树一帜,附丽于青铜器上的各种纹饰手法独特,结构严谨。饕饗、夔纹等为这一时期的主要纹样。造型的夸张、凝炼,装饰上的程式化,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我国奴隶社会的文化,以青铜工艺为其主要特征,纹样也最为丰富,当时的陶器、玉器和牙骨器等纹饰,或多或少是受它的影响而发展。奴隶社会的纹样,由简单粗糙趋于精工成熟,由神秘奇特转向现实奔放,由严峻肃穆变为生动活跃,是我国纹样发展史的一个重要时期。这时各种图案的构成骨式已基本完备。
我国的封建社会,自战国至鸦片战争,前后延续了二千三百多年。
战国的花纹,写实倾向逐渐替代了前一时期的奇异图案。新创有金银错纹样和前所未见的漆器装饰。流行纹饰有攻战、狩猎、龙凤、蟠螭等。其中以人物纹样最具代表性。崭新的采桑、渔猎和战斗等新装饰,描写了人民辛勤劳作、人兽搏斗、水陆攻战等生动、激烈的场面。随着这些新题材的出现,他们创造了一种“绘画式”的不规则(布局上分段、分格处理)新式样,这种内容丰富、形式新颖的新纹样,为战国装饰艺术的独特之处。战国纹饰,既活泼又规整,带有浓郁的装饰风味和明显的地域特色。
秦代的时间虽短,出土文物也不多,却像统一了田畴 和文字一样,做了集中各地区不同类型的艺术并将之熔为一炉汇成一体的工作,客观上起了大交流、大融合和承前启后的历史作用。写实风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和巩固,陕西临潼始皇陵区岀土的陶马、武士像,以及漆器、瓦当等纹饰,都表现出明显的写实倾向。尤其是画像砖、瓦当和秦镜花纹,如围猎、奔兽、子母鸟和鹿豹纹等,虚实相映, 粗细交辉,生动有力,表现了秦代装饰的特色。奴隶社会流行的饕餐等纹样,基本不见,可见秦代对前代的装饰艺术,作了清除和改革工作,这为西汉工艺装饰的发展开拓了道路,奠定了基础。
两汉的社会经济有着全面的发展,在工艺美术方面进步尤为显著。漆器新创有“金扣器”和镶嵌工艺,漆艺装饰具有飞转流动的艺术效果。提花机的改进,使织物花纹变得多样繁复。锦的织造更为出色,一般用四五套色织成。我国的丝织品是当时世界的名产,中国从此拥有“丝国”的称号。画像石、画像砖和瓦当等的大量出土,说明建筑业的较大发展。两汉装饰,在承继秦代的基础上,写实风得到更进一步加强。车骑狩猎、宴乐百戏、马虎鹿豹和四灵四神等,是这一时期的基本纹饰。张骞通西域以后,西方艺术不断输入,孔雀、葡萄和鸵鸟等新题材的出现,是从域外传入的新花样。
我国古代艺术史上的新阶段是从汉末魏晋开始,这时绘画艺术逐渐兴起,工艺装饰开始受这方面影响。魏晋南北朝手工业发展最快的是青瓷器的烧造。织锦出现纬线起花新技术(纬线起花的锦,色彩比经线起花丰富),纹饰为之一变。这个时期的纹样,逐渐演变为以植物为主。为佛教服务的莲花、忍冬、缠枝和飞天等,成为这一时期的基本花纹。山西大同云冈和河南洛阳龙门石窟中莲花和缠枝等装饰,是当时佛教的典型纹样。云冈图案在庄严中显出质朴刚健的精神,龙门的装饰表现得纯净、精巧、端庄和肃穆。
隋代的时间较短,遗留文物不多,但在装饰上表现了特有的时代特征。它不像北魏爽朗壮实,也不像北朝末年的纤巧,更不像唐代的丰满滋盛,而显得清新和明丽。这在甘肃敦煌千佛洞的隋代图案中反映突岀。隋的装饰,上承南北朝传统,汇成一体,下开蔚然大观的“唐风”,起了积极的桥梁作用。
唐代文化博大富丽,兼收并蓄,形成中国封建文化的高峰。丝织、金银器、工艺雕刻和陶瓷器等,都已达到成熟阶段。唐代的丝织纹样,吸收外来艺术成分,形成了特有的装饰风采。鸟兽图案双双对对,鲜花异卉,遍布各种织物。《历代名画记》所提:“对鹿”、“对雉”外加联珠的图案,称“陵阳公样”,是当时的一种流行纹饰。这种集壮丽秀美为一体的锦纹,在出土文物中都有所引证。唐代的金银器图案,绚烂精丽,劲枝柔曼,珍禽异兽,布满于闪闪发光的珍珠地上。石刻和线画纹样,鲜花丰盛,叶瓣翻腾,气势宏伟,呈现了一派蓬勃生发的繁荣景色。三彩陶器花纹的美妙、色泽的柔和,达到了丰美的极致。唐代图案的总体结构,力求在平衡和对称中取得安定谐和,远看清晰,近观耐看,整体与局部达到有机统一。充满活力的缠枝,成双的花鸟,圆满的联珠团花,明丽的宝相花以及纤秀的散点小簇花等,为这一时期的基本纹饰。
宋代装饰逐渐摆脱宗教影响,写实风已占有绝对优势。花鸟成为这一时期最基本的装饰题材。这一时期的图案,主要表现在陶瓷和丝织两方面。宋代的陶瓷有多方面的成就。北方的磁州窑系统,创造了运用化妆土来剔刻纹样和采用色料作画的新技术。它的突出成就,就是开始在白釉上用铁釉画花(又称铁绣花),主要运用国画用笔的顿挫、捺落、勾画、浓淡以及笔与笔重叠等技法。绘制时意在笔先,一气呵成,既具国画特点,又有图案装饰效果,同时创造了刻绘、剔刻、刻填和珍珠地划花等多种新技艺。南方的吉州窑,创造了木叶纹和剪纸贴花的独特形式,生动新颖。织锦纹样,以写生花、八达晕、灯笼锦和球路锦等较具典型性。写生花亦称散搭花,宋时称生色花,既具有自然的艺术形象,又有简练完整的装饰特点。八达晕亦称天华锦,是应用方、圆几何纹和自然形组织的 图案,唐代称大绸锦、晕纲锦。两宋时这种锦纹大大发展,变化多,晕色精,当时有八花晕、银勾晕、大小晕 纲等锦纹。灯笼锦又名庆丰收、天下乐,以灯笼作主题纹饰,悬结谷穗作流苏,灯下蜜蜂飞舞,隐喻五谷丰登之意,寓意吉庆,形式新颖。球路锦,以一大圆为一单位中心,上下左右和四角配有八个小圆,圆圆相套或连接,向四周循环扩展,组成四方连续纹。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出土的北宋球路双鸟双羊锦,就是这种锦的典型样式。宋代纹样的鲜明特点:在程式中寓有气韵,格律中显现生动,写实与装饰巧妙结合,简洁典雅,精纯秀美。
元代的瓷器装饰,表现出两种不同倾向:一部分极繁复精细,如青花瓷器,在一件器物上画有八九层纹饰,最多达12层。这种繁密的作风,在织物石刻等装饰方面亦是如此,显然这部分工艺品是为当时的贵族服务的;另一部分粗放朴实,潇洒自如,出自民间。元代的“织金锦”,大量加金制作,为当时名锦,技法有片金、捻金和印金三种。新疆乌鲁木齐南郊盐湖出土的元代织金锦,是用片金和捻金两种方法织成。织金锦纹饰有写生狮子、写生瑞鸾、写生宝相花、团龙、龟背和如意纹等。元代织物虽遗存不多,但和山西永乐宫元代壁画服饰图案对照来看,纹饰已有几十种之多,而且不同题材用于不同场合,大多合乎人物性格。如金色和团式纹样,气势宏大,色彩夺目,用于帝王服饰;山水等图案,用于文人雅士服饰;多花和较大的花,用于真人、神王和仙伯之衣领;素地小花,常用于仕女、雅士之衣边装饰,这从一个侧面,可看出元代纹样和色彩规定的等级差别。
明代图案向工整、严密和繁巧方面发展,色彩浓郁艳丽,绘画装饰仿院体工笔,吉祥纹样盛行。图案设计逐渐走向定型化和规格化。明代丝织产生千百种华美图案,善于把写生和装饰有机结合。内容有花鸟、人物、山水、器物和天象等,其中以花鸟为主。结构有散点朵花、散点折枝、散点团花、满地花、锦地开光、锦上添花、丛花式、各式二方连续、各种几何组织(即八达晕、方胜、菱格、龟背和平棋格子等)以及各类缠枝式构成等,其中以写生式散花和各式缠枝花最多。明代瓷器在造型、装饰和釉色方面,都有很多新的创造。明初瓷器装饰,尚有元风,多作龙凤,其后渐多人物、花卉、山水。较著名的有宣德窑的青花五彩,以人物为上;成化以“鸡缸”闻名,画斗鸡之状,人物和花卉也颇精雅;嘉靖后喜作“锦地花”;万历彩瓷,花卉内多捧回回字和西藏喇嘛字。
清代工艺装饰,宫廷和民间两种风格愈加明显,迥然不同:宫廷工艺,仿古、仿旧和仿真成风,形成一种繁冗巧密的风格,尤以乾隆以后最为典型;清代民间工艺装饰,健康、纯朴、清新,虽精细,但不繁琐,既壮实,又不显粗笨,和当时宫廷图案形成鲜明对比。清代纹饰内容,取材广泛,写生折枝花鸟特多,组织结构灵活,有缠枝、散点、折枝、满地规矩花、锦地叠花、一枝花、过枝花等。清代纹样的主要特点是,运用国画作装饰较常见,吉祥图案更为盛行,吸收外来因素出现了一部分新形式。以纯国画形式作装饰,在清代达到高潮,到晚清,甚至成幅的人物、花鸟和山水,在瓷器、织绣、漆器和石刻等方面都能见到。吉祥图案的产生,可上溯到商周时期,发展至明清,到了“图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地步。题材内容多样,综合运用了政治、经济、风俗、历史、宗教、文学和民间传说等各方面因素,作为构思基础。形式主要有三种:以名称谐音表达,以图案形象表示,用附加文字说明。吸收外来花式、技艺和画种,创造了一部分内容形式独特的新装饰:丝织方面的大串枝朵花织锦;瓷器上的“洋画”和“洋采”(亦称新来);刺绣仿制油画,创造了 “乱针”绣法,也称仿真绣、美术绣。
我国历代的纹样,代代相承,又代代相异。代代相承,表现了我国一脉相承的民族传统;代代相异,反映了各时代不同的风格和特点。新石器时代的纯正朴实;奴隶社会的神秘威仪!封建社会初期的战国、秦汉,写实倾向兴起,由精细转为雄伟;魏晋南北朝矫健、刚劲、质朴;隋唐在多样变化中充分表露出民族的特质,具有丰满富丽、雍容大度的风采;两宋典雅秀丽,柔美洗练;元代流 露出蒙古民族的特色;明清纤细巧密,好繁琐而略精神。这些风格和特色的形成,直接或间接,反映了某一时期经济基础的变革和政治的兴衰。每一纹饰的产生、发展、繁荣以至衰落,和这些变革和兴衰或多或少有所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