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王朝经历了一百六十余年的稳定发展,至宋徽宗(赵佶、1082~1135)在位时候,国势进入了“太平极盛之日”。史称,“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宋王朝的经济总量攀上了一个令世人眩目的高度!经济繁荣的表面掩盖了背后的深刻危机——和平百有余年来,宋廷“不识干戈”。
十一世纪初,与契丹人在斗争中发展壮大起来的女真人崛起于白山黑水,成了北宋王朝新的梦魇。公元1115年,女真部族首领完颜阿骨打(1068~1123)仿汉制,称皇帝,建立大金国。面对勃兴的金王朝,短视的宋徽宗君臣却采取了联金灭辽的国策。
因为童贯(1054~1126)、高俅(?~1126)等人长年主兵,导致“军政大坏”。被宋廷视为精锐的陕西军在攻残辽之时,过早的暴露出了宋军外强中干的本来面目。无意之中发现宋帝国原来是只纸老虎之后,女真人在灭辽之后厉兵秣马,旋即南下侵宋。
金宋关系与辽宋关系截然不同:辽人不过是宋的边患而已,而新兴的女真政权却有灭亡宋王朝的野心。金军与辽军不同,他们不但长于野战,而且也善于攻坚战。故此,女真人可以深入中原腹地,饮马黄河。
靖康元年(1126年),女真人分两路南侵,一路由粘罕率军出太原下洛阳隔断西北兵入援的路线,而且防备宋室逃入川蜀;另一路则由斡离不率军取燕京、下真定,直扑汴梁城。
女真人初至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史称“有掳掠,无战斗!”其中斡离不所部进军神速,一路并未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兵锋直指北宋京城。开封乃是四战之地无险可守,面对金人铁骑,平素养尊处优的文武慌作一团。
危急时刻,李纲(1083~1140)临危受命,立即加固城防,汴梁军民众志成城,开封城得保不失。随着各地勤王之师陆续抵达,城外的金军已呈腹背受敌之势。在勒索到一笔不菲的金银财宝之后,宗望引兵北返。
靖康元年(1126年),女真大军卷土重来。闰十一月,宋首都开封城城防易守。宋钦宗出降,北宋灭亡。
第二年春,金军在开封刮地三尺,掳掠了无数的金银玉帛,以及皇帝宝玺、仪仗、珍宝古玩等物,于四月朔北返。北返掳去亲王、后妃、娼优、僧道、百工、医卜等数万人,钦宗与他的父亲太上皇赵佶也在被押解北去的行列之中。岳飞《满江红》中所说“靖康耻,犹未雪”说的正是这段屈辱的往事。
靖康二年三月,赵明诚母亲卒于金陵。按宋制,宗法重奔父、母丧,身在异地者于闻讣之后当不顾一切,尽速奔赴丧所处理殡葬之事。有职在身者,属员禀告主官后即应离去,身为地方主官者,应当立即移交公务印信于副职或僚属而后弃职速去。匿丧不告者,一经检举揭发,即当坐罪。
赵母卒时正值家国浩劫、万事纷纭之际,赵明诚不是移孝作忠,勤于王事,闻讯后却径直弃职奔丧,实在是令人惊诧莫名之至。好在他也并不糊涂,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女真人迟早会全面进犯中原,自己的收藏当务之急是转输南下避敌。最后,他把这项光荣艰巨的任务丢给了妻子李清照。
在赵明诚的心底奔丧重于国事,金石收藏比妻子重要,李清照嫁这样一个自私没有担当的男人只能说是所适非人。
赵明诚走后,李清照“四顾茫然,盈箱溢箧,且恋恋、且怅怅,知其必不为已物也。”立即收拾自己携来淄州的珍贵的金石收藏。可是觉得哪件都是珍品,每一件都无法割舍。用光了身边的箱箧之物,也无法把这些东西全数装进去。经过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淘汰,最后先装了十五车先行南运。其余部分则派遣手下人先送回青州,准备明年安排舟车搬运。(“既长物不能尽载,乃先去书之重大印本者,又去画之多幅者,又去古器之无款识者,后又去书之监本者,画之平常者,器之重大者。凡屡减去,尚载书十五车。”——《金石录后序》)
打包好的收藏则亲自押运,先是用车载至古东海郡治所之郯城,在此地雇舟经沂水、入泗水、转运河、入大江,一路辗转辛苦异常。当李清照于四月上旬抵达金陵与赵明诚地合时,赵佶、赵桓父子则正在女真铁骑的驱赶下,一路受尽屈辱向东北苦寒之地跋涉而行。李清照“南来犹怯吴江冷,北狩应觉易水寒”句,感慨的正是这一历史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