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在中国的历史舞台上活跃着三支不同的政治力量:没落的明朝、攻占北京的李自成农民军和关外正在崛起的清朝。对于这段历史,今天人们谈论的焦点大多是吴三桂献城,因为明朝末期唯一能抵抗清朝八旗兵锋的只有长城了。长城,东起山海关,西至嘉峪关,全长6300公里,由连续城墙、关隘、烽堠和各种障碍组成。历经千年烽火,长城防御北方骑兵骚扰的成效显著。明朝对长城进行了大规模的修建,在明朝统治中原的270多年中,长城的修建从未停止过,长城防线在防御基础和战术上已经发展得相当完善。
从结构上看,明长城建筑材料和施工技术都有很大改进,墙体由砖砌、石砌和砖石合筑、泥土夯筑而成。在筑城上,明长城更加注重倚重地势,修筑者充分利用山险水障等天然障碍,城墙的高低薄厚都随山形地势而异。明长城的防御工程也较前朝大大加强。城墙顶部内设宇墙,外设雉堞,雉堞上有望孔和射击孔,便于守城士兵防御作战。为增强守备,明长城在关键地段加修多道城墙,有的地方大大小小的石墙竟多达28道。此外,还有劈山墙、山险墙、木柞墙和边壕等辅助防御设施。上百座雄关隘口和上万个墩台将明长城组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比以往任何朝代的长城都更加坚固完善。为了加强京畿北方的防御,明长城加大了这一地区的防御纵深,采用多道城墙、大纵深的防御,由外而内分别为外长城、内长城和内三关长城,逐层掩护,重叠设防。对于手持弓箭大刀,只善于野战奔突的八旗骑兵来说,想攻破如此坚固的长城防线,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实,明清在关外的战争中,曾经进行过城池攻坚战,最为典型的便是宁远之战。宁远(今辽宁兴城),是明朝在关外的最后堡垒。当时很多明将主张收缩防线,据守山海关,抗清名将袁崇焕却提出“保关内必守关外,保关外必守宁远”。为抵御清军(其时称后金),袁崇焕大修宁远城墙。不久后的战斗证实了袁崇焕此举的高明。天启六年(1626年)正月十四日,清太祖努尔哈赤趁辽东明军易帅撤军之际,率八旗精锐6万出沈阳,直逼宁远城。携辽沈之战余威的努尔哈赤并未把宁远放在眼里,随即挥师攻城。后金军推着车为前导,步骑兵蜂拥攻城。城下,弓箭手万箭齐发,一时间“城堞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刺”。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宁远城一度危如累卵,却终因城池坚固、守城兵器配置完备而未被攻破。可怜数万精于骑射的八旗劲旅不得施展,反被明军的西洋大炮轰得伤亡惨重,努尔哈赤也中炮受伤,半年后疽发病卒。
明末,军备废弛。中国历史上有一条铁律:历代王朝的军队只有在经历开国时的南征北讨,或是外患深重时的长期恶战,才能锤炼成雄师锐旅。而长期的和平岁月后,由于农耕文化优裕生活的消磨和统治者重文轻武政策的影响,军队的骁勇之气消失殆尽。例如宋军在宋太祖开国之初,是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平荆南,灭后蜀,定南汉,克南唐,所向无敌。到了金军对北宋发动进攻时,宋军早已失去当年的骁猛,许多官兵连马都骑不上去。
明军的情况也并无二致。立国之初,军队久经征战,精锐无比,因此能多次北扫大漠,令元军残余丧魂落魄。此后200多年间,由于北方蒙古的四分五裂,明朝没有如汉代匈奴、唐代突厥那样的大敌,使明军缺少大战恶战的历练,战力远不如前。一旦努尔哈赤崛起于白山黑水,明军在与剽悍的八旗兵较量中就处在下风。后金时期和清初时的八旗兵,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善战之师。生长在寒冷关外的女真人,刻苦耐劳,能骑善射,经过努尔哈赤的组织编练,使八旗军成为一支“威如雷霆,动若风发”的雄悍劲旅。明军与其作战,几乎无役不败,以致名将袁崇焕认为“只有凭坚城用大炮”才能抵挡清军。袁崇焕凭坚城用大炮的战术,固然暂时阻挡了八旗军的兵锋,但也滋长了明军过分依赖“乌龟壳”的思想,日后主要凭借坚城以大炮远射,而不敢冒锋犯镝与清军野战,无法磨炼出像卫青、霍去病驰骋大漠建功沙场的铁骑雄师来。
袁崇焕曾设想明军以构筑城堡方式,步步向前推进,压迫努尔哈赤。按照这种战略,明军要很长时间才能把战线推进到松花江边,而战事久拖不决,自然使人民的军费负担加重。如果是在别的朝代,这个战略或许行得通。如唐朝初年曾长期与突厥等民族作战,并未拖垮国家的经济,反而打出了一个空前繁荣富裕的盛世。但明朝末年,土地集中达到骇人听闻的程度,民不聊生的社会已无法承受“辽饷”的沉重负担。农民起义风起云涌,遍地开花,明朝从此在“辽饷”外又多了“剿饷”和“练饷”。明军既要对付关外的八旗兵,又要围剿关内的起义军,顾此失彼,“不征流贼,即征夷虏;不战于边,即战于腹。驰驱数千里,经历弥岁月,炎风朔雪,饥寒冻馁”。节制三镇的明朝总督洪承畴是农民军的劲敌,他曾擒杀闯王高迎祥,在陕西潼关将李自成杀得只剩七骑逃入商洛山。他取得大胜后,被明政府调往辽东前线。洪承畴毫不规避清军锋芒,结果统率的14万精锐兵马被八旗军杀得几乎片甲无存。他指挥的这支明朝最大的作战兵力的覆灭,使明朝丧失了抵抗清军和镇压农民军的最后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