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末年皇室衰微,军阀割据。出身卑贱的公孙瓒凭借军功一路高升,官至前将军。他驱逐乌桓、大败黄巾,雄踞幽州、青州及冀州大部,当时锋芒远胜四世五公之后、豪族名士尽附的袁绍,曹操就更不在话下。
公孙瓒为何最终输给袁绍、兵败自焚?
幽州突骑与乌桓叛乱
西汉末年,高桥马鞍出现,这种马鞍能包裹住骑手臀部并支撑腰部。有了稳定的支撑与良好平衡,骑兵能将自身与战马重量以及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传导到手中的长矛马槊等穿刺武器上,从而形成极强的杀伤力,冷兵器时代威力无穷的骑兵正面冲锋战术问世。
两汉之际得名的幽州突骑人马皆披铠甲,很可能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真正重骑兵。这支劲旅追随东汉开国皇帝刘秀扫荡群雄,一统天下。幽州突骑的兵源是幽州一带较胡化的边地汉民和少量乌桓游牧民,后由于东汉不断抽调幽州突骑精锐补充中央军,东汉中后期时汉民已不是这支骑兵的主力,乌桓和鲜卑人后来居上。
到了东汉末年,重骑兵集团正面冲锋战术完全成熟,而且幽州突骑与拜占庭重骑兵一样,也擅用弓箭,具备远程打击能力。公孙瓒正是凭借幽州突骑屡败强敌,称霸华北。
幽州突骑里的乌桓人在东汉晚期不受东汉政府管束,多次叛乱,屡屡袭击劫掠汉地。当时公孙瓒的上级、幽州牧刘虞主张怀柔政策,但公孙瓒认为乌桓人骄横难制,坚持武力围剿。公孙瓒的幽州突骑基本是边郡汉人,其中三千精锐号称“白马义从”,悍勇善战。乌桓人皆知交战“当避白马”。
乌桓人在幽州汉人骑兵猛攻之下,逃窜塞外。不过,幽州突骑这支精锐部队也由此彻底分裂,平定判乱的军事行动也逐渐蜕变成汉地边民与乌桓人、鲜卑人的民族冲突,这为公孙瓒的最终覆灭埋下了伏笔。
界桥战役:公孙瓒初败
公元191年,挟大破青州、徐州三十万黄巾军之余威,公孙瓒进驻河北界桥,袁绍率军迎战。公孙瓒军队以三万步兵居中,幽州突骑万人分居左右,白马义从为先锋。袁绍军以大将麴义领八百精锐重步兵为前锋,其后方布置一千强弩手,袁绍本人率步兵数万结阵于后。
东汉末年军阀割据形势图
公孙瓒欺袁绍前锋兵少,令白马义从立即突击,两翼突骑随后跟进,他企图以惯用的重骑兵集团冲锋战术碾压袁绍前锋,甚至连其中军一起横扫。麴义令重步兵伏于盾牌后,以防白马义从的骑射杀伤。待敌骑距离数十步时,这些步兵突然扬尘大叫、发起反冲锋,左右侧后方则千弩齐发,交叉火力阻击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完全没有料到这一手,强弩密集打击下惊慌失措,又遭到对方重步兵长戟猛攻,重骑兵在非冲锋状态下白刃近战的弱点暴露无遗。同时后方的幽州突骑前进道路被阻,与白马义从挤作一团、无法施展,随后大部分骑兵溃败奔逃,被迫撤退的公孙瓒主力试图守住界桥,又被麴义击败。
袁绍见前锋获胜,令大军随麴义一起追击公孙瓒,自己身边仅有几十强弩手和一百长戟步兵。被击溃的幽州突骑余部两千人重新集结,采用迂回战术,绕过大军正面,直扑袁绍。一时间弓矢雨下,袁绍危在旦夕。
东汉末年三国时期的重骑兵
谋士田丰急忙扶袁绍躲到附近矮墙后面,强弩手也利用这种简易工事顽强抵抗。突骑并不知道袁绍在军中,故而没有迅速拼死进攻、擒杀袁绍,否则这次战役将顷刻逆转。麴义得知袁绍被袭后,放弃追击,回军救援,公孙瓒的骑兵撤围而去。
界桥之战,袁绍军以弱胜强,充分发挥了兵种协同配合的优势,更有令敌方措手不及的战术突然性。反观公孙瓒军,集团冲锋战术被抑制,未能及早运用骑兵机动优势,而且运气不佳。如果一开战公孙瓒就以两翼骑兵绕过正面、突袭敌前锋的侧后,白马义从再趁敌混乱时发起正面冲锋,袁绍军必败无疑。
是役,白马义从损失惨重,但公孙瓒主力犹存,次年还与袁绍军进行了龙凑之战和巨马水之战。此后两军互有胜负,相持不下。公孙瓒败亡的根本原因是袁绍与公孙瓒的幽州内外之敌联合起来后,双方实力由旗鼓相当逐渐转变为强弱分明。
杀掉刘虞,促成反对势力联手攻击
豪族在两汉时期极具影响力,他们控制当地经济、私藏人口、发展部曲武装,成为地方州郡之外另一个权力中心。西汉武帝猛烈打压后,豪族一度衰落,但刘秀依靠出身豪强的将领打下江山后,豪族势力愈发不可控制。东汉末年,很多割据的军阀本身就是世家豪族,无论北方的袁绍、曹操,还是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权集团,背后都有豪族大姓在政治、军事、人才上的大力支持。
幽州牧刘虞是汉室宗亲,有较高威望,更有幽州豪强的忠心拥护,渔阳郡的鲜于辅和鲜于银是其中代表,这两人也成为刘虞的重要下属。因一贯的怀柔政策和爱民举措,刘虞受边郡汉民爱戴,在乌桓和鲜卑等游牧部族中也有广泛的支持者。
公孙瓒因母亲地位卑贱,自幼被豪门子弟歧视,留下心理阴影。成为割据一方的军阀后,公孙瓒反过来鄙视豪族,所以他的支持者只能是河北的富商,虽物资不愁,却缺乏豪族名门的政治号召力、关系网络和人力资源(比如优秀谋士)。
刘虞和公孙瓒在乌桓政策上的长期分歧令两人决裂。公元193年公孙瓒击败刘虞并将其杀害后,后者在幽州内外的拥护者很快结成同盟,鲜于辅成为联结各方势力的关键人物。
195年,鲜于辅和鲜于银通过燕国(幽州的一个郡)人阎柔,招募胡汉步骑数万人,在渔阳大败公孙瓒军。同年,鲜于辅又联合拥有七千乌桓鲜卑骑兵的乌桓峭王,共举刘虞之子刘和,并与麴义合兵共十万再败公孙瓒于鲍丘,杀敌二万余。代郡等幽州四郡也纷纷杀掉公孙瓒派驻的长官,与鲜于辅等合力攻打公孙瓒,公孙瓒屡战屡败。
此后公孙瓒也打过一两次胜仗,但袁绍为首的联盟实力明显占优,重整的乌桓鲜卑突骑更远强于缺乏兵源、长期损耗的汉人突骑。困守河北易京的公孙瓒凭屯田成功解决粮食问题,但外围阵地尽失,手下将士也离心离德。其后黑山军(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军的余部)援兵赶到,但为时已晚,199年公孙瓒兵败自焚。
公孙瓒不乏军事才能,但没有豪族支持是其割据政权最严重的缺陷,他能获取的资源和援助来自与他基本属于同一阶层的河北商人和黑山军。公孙瓒结怨乌桓鲜卑、杀掉刘虞得罪豪族、拒绝与袁绍和解,妄图仅凭武力平定所有敌手。在东汉末年如过江之鲫的枭雄豪杰中,他注定是一颗耀眼却短暂的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