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当时,陈诚部署辽西会战,我曾对其部属蒋继志说过:‘锦州攻坚,凶多吉少,极为不智。但是,长官决定如此,其可奈何,只好舍身硬碰。’数日之后,新六军果然在黑山全军覆没。”
1951年1月15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在南京正式成立,刘伯承任院长兼政委。这是全军第一个包括各军兵种的规模最大的高级军事学府。要办好军事学院,需要一大批专家、教师和翻译人员。为了办好军事学院,刘伯承胸怀宽广,不拘一格选人才。
以刘伯承为核心的军事学院党委,积极派人到北京、南京、上海、重庆等地“访贤”和“招贤”。不久,10多个教授会和翻译室及俄文训练班成立了。20多位苏联军事专家请来了。一批年轻的文化教员也请来了。
尽管如此,军事学院成立之初的教员配备还是比较缺乏。虽然从华东军政大学选留了一部分教员,后又从机关和地方大专院校招聘一定数量的知识分子任教员,但仍不能满足教学的需要。刘伯承以他独有的胆略和气魄,唯才是举,从起义投诚和解放过来的原国民党军官中,先后筛选启用了600多名旧军官担任军事教员。这些人有的在原国民党国防部任过职,有的在国民党陆军大学执过教,有的担任过国民党军队的高级将官。
开始,一些学员对这些旧军官出身的教员很不服气,思想怎么也转不过弯来,有的干脆说:“手下败将来教打胜仗的,老子不听那一套。”为了做通这些同志的思想工作,刘伯承一面语重心长地对这些学员说:“‘旧军官’是他们的过去。现在,他们改变了立场,为我军服务,就是我们的老师。他们教授的是军事科学,要尊重科学技术,尊重知识分子,不要骄傲,要团结合作,协助他们搞好教学工作。”同时,他也要求那些教员虚心向学员学习,帮助学员总结作战经验,勉励他们要在教学实践中达到师生教学相长,共同提高。后来,这些旧军官出身的教员,在我军军事理论教学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为新中国的国防现代化建设做出了贡献。
廖耀湘就是其中一个突出例子。一天,刘伯承指名要把正在接受改造的廖耀湘请来讲课。廖耀湘,湖南新邵县人,既是一位抗日名将,又是解放战争中的俘虏。廖耀湘来到军事学院,没想到迎接他的竟是战功显赫、名扬中外的常胜将军刘伯承院长。刘伯承开门见山地说:“这次,请你来当我们的老师,主要讲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讲讲你在缅甸抗日取得一定成绩的‘小部队战术’、‘森林作战法’及‘城镇村落战斗’;二是讲讲你对辽沈战役的体会,实事求是,作战中,双方的优缺点都可以讲;三是讲讲你对我军建设的建议。”面对这位名震中外的常胜将军,廖耀湘有些诚惶诚恐地说:“刘院长,我恐怕讲不好啊。”刘伯承挥了一下手,说:“放心讲吧,这三方面的问题,只有你能讲,我们只能当你的学生。”廖耀湘走上讲台,额上沁出少许汗水。讲着讲着,廖耀湘仿佛又到了缅甸、来到野人山、来到缅北战场。讲台上的廖耀湘把军事理论与实战典范有机结合起来分析,讲得深入浅出、出神入化;台下的将军们听得津津有味,如饮甘露。一堂课讲完,教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刘伯承鼓着掌,来到讲台,紧紧握着廖耀湘的手,说:“廖将军,你的课讲得真生动。”在另一次讲课中,廖耀湘的调子比较低沉,那是讲他升任国民党第九军团司令官后,在辽沈战役中,指挥的6个军、10余万人,被解放军全歼。他说:“当时,陈诚部署辽西会战,我曾对其部属蒋继志说过:‘锦州攻坚,凶多吉少,极为不智。但是,长官决定如此,其可奈何,只好舍身硬碰。’数日之后,新六军果然在黑山全军覆没。”傍晚,廖耀湘在幽静的校园散步。忽然,一个军人向他走来,行了一个军礼,说:“廖老师,我是参加黑山阻击战的一个团长。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在黑山阻击战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你们再鼓一把劲,就有可能攻下黑山,可以避免全军覆灭,为什么你们突然后退?”廖耀湘一语道破:“国民党的军心涣散了。”
刘伯承后来组建南京军事学院时,曾经聘请过一位苏联顾问,苏联顾问比较傲慢,经常指责中方不懂军事。有一次刘伯承约他谈话,谈话中用俄语重点阐述了对俄国著名军事家苏伏洛夫十大军事原则的理解,苏联顾问听后对刘伯承的学识深感惊讶,“没想到中国还有人对苏联军事家研究如此深刻!”从此他再也不品头论足。在几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刘伯承留下了390万字的军事著作和190万字的翻译作品,在战火纷飞的年月,戎马倥偬且失去右眼尚能如此,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