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慧:但是我觉得批评家这个职业太不生活了,他们不也是为了把艺术、文学推向更高层次吗?发现美的、好的,赞美还来不及,怎么我总觉得批评家是在扼杀、仇视呢?有时候我担心批评家是一种充满病态的群体。
三丫:我比较喜欢我们的女友苏珊。她有一个特别好的美德,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和朋友们在一起,就有那种清脆的笑声,像小燕子一样,花红柳绿的。如果你从她脸上看见了憔悴,她才会说:感冒了,昨天还吃药呢!但是今天她还是挺着来了。她就是那样的春风荡漾。
有一次在电话里,她跟我谈的一个观点真是值得我们女友学习。她说:"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相识了,彼此之间都有责任--有责任让你认识的人快乐。你的出现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如果让大家觉得不快乐了,那你起码是没有责任感的人。你不一定有能力给别人什么,但起码有责任帮大家轻松一些,让大家更热爱生活,更热爱这个世界。"自从听到那番话后,我也时常提醒自己:在和人相处的时候,尽量把自己最畅达最快乐最奔放的那份情愫挥洒出来;如果有几分惆怅、压抑,悲苦,最好自己去想办法把它化解掉,这是你自己内在运营的一块。
姜慧:很喜欢女作家绵绵说的一句话:"如果不能把生活变成糖我绝不给你。"这是一个作家对同时代读者的责任。
三丫:一个女人对世界的责任,不是你改变了多少,而是你没有破坏多少,这是女人的天职。男人更多的是去创造,女人更多的是要保护。愁眉苦脸对生活的破坏,有时候是不知不觉的,甚至你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从这个标准来说,说不定每个人都在破坏生活,因为我们很难做到每一分钟都不愁眉苦脸。
姜慧:想象一下,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主人,她的家庭会是什么样子的?你的脸是孩子的天,是丈夫的世界,你的一声叹息就已经让人觉得很沉重了,你要是愁眉苦脸,那这个世界不就塌了。
三丫:我小时候的一个邻居腾婶,家里条件特别好,但是他们家的孩子总往我们家跑,有时候晚上就不走了,就缩在炕梢底下,粗茶淡饭的也抢着吃。他妈妈觉得丢面子,上我们家来骂:"这一家那么多孩子还去招别人家的孩子。"当时我妈跟她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你应该吸引更多的孩子到你家。你看你家又清静又大,你家孩子总往外跑,你也不想想为啥?"我记得她当时怒目而视,一甩身吐口唾沫就走了。后来我就想,为什么我们去她家都不会超过五分钟?就是因为她的愁眉苦脸。那时候我们也才五六岁,一看见她,总觉得她这张脸吃什么都不香,发慌,总是惊恐,关起门来也是"砰"的一声。她在外面捡柴火一看着我,我就赶紧跑。她把生活的神经绷得很紧,这样的女人就连她自己孩子都不留恋她,何况邻居的孩子。
姜慧:在女友之间,谁喜欢总也哄不好的愁眉苦脸的女人?
三丫:有一天我们大家集体哄她,希望她高兴。可说一个她破一个。我们说你最近脸色真好,她说好什么好,都是抹的。我们说你这个发型挺漂亮的,她说漂亮什么呀,花了不少钱。我们说你最近在事业上有起色吧,她说有什么起色,就这么回事呗。你很希望她马上有一份回应,但哄了近十分钟了还不起效果,大家就觉得让她哭去吧,哄不好的孩子。
姜慧:她给外人的感觉是恨不得明天就去死,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就是绝望不留恋。
三丫:但她绝对不去死,她让别人把她的忧愁带回家,但她内心还存有一份自己的愉快。
姜慧: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到处甩鼻涕,这儿一把那儿一把,抹完之后回家天晴了。
三丫:把所有的阴雨都洒给别人。
姜慧:你想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一个女人,激情怎么能久长?有几个男人会像贾宝玉那样得到了那么多爱,内心储存了那么多的温暖,有心情去替另一个女人收藏眼泪?
三丫:有一个春节,我收到词作家宋青松一句话:如果你想永远的美丽,那就微笑吧。这句话,我回味了很长时间。
还有一次跟心理学家聊天:"其实做天使很不容易。"我说:"天使要做很多天使的事情来证明她是天使。"他说:"不一定。天使首先是一个天使的表情。如果有些事值得天使去做,天使才去做。天使并不是什么事都去做,但天使的表情是必须的。"我有时想,当你发现天使表情的时候,是不是不用天使动手,有些问题你自己就能够解决了?这是一种心理映照:阳光照进来了,你开不开花,你灿不灿烂?阳光都那样了你还不绽放?所以女人要有天使的表情,把那种假悲剧给它埋葬了,那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会是一个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