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里让“双十一”为代表的消费节日大杀四方,让消费成为一场无意识的狂欢之时,这家崇尚消费主义的巨头似乎又在通过另一种方式修正消费主义的悖论。闲鱼负责人谌伟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谈到,租房、知识分享、闲置交易一起正在成为闲鱼未来发展的三驾马车。
外人看来,闲鱼只是一个二手交易平台。但对于在闲鱼上“生活”的年轻人而言,这是他们满足需求、维系兴趣的最佳工具,也是释放压力、探寻内心的一条幽径。某种意义上看,闲鱼代表了这一群体对消费符号的某种自省和反思。这是商品交易中诞生的兴趣社区,也是年轻人寻找新潮生活方式的江湖。
一、交流“闲置”是一种生活方式:段修野是山东济宁学院的一名舞蹈专业的大四学生。身为 95 后的他个性鲜明而又张扬。上高中时,他成绩不好,高三第二次模拟考数学得了 1 分,选择题一道没蒙对,恼羞成怒后,他支支吾吾问父母多要了一些钱,躲着家里人偷偷去了舞蹈房走上艺考的道路。
他报了一个离家最近的大学,被录取之后才告诉父母,他选的是舞蹈专业。这个特立独行的男生在消费观上同样让身边人出乎意料。大一那年,父母给了他一万块用作学费和生活费。
他拿着这笔钱去北京旅游,一方面大手大脚挥霍,另一方面旅途中被骗,到头来一万块所剩无几。东拼西凑借钱渡过难关之后,他不好意思再问家里要钱,勒紧裤腰带拮据度日——每月生活费只有五六百块。
生活所迫,但依旧渴望物质欲望的他靠“买二手衣服”来满足自己。段修野还清楚的记得,他从闲鱼上买来的第一件物品是一条时髦的裤子,只花了 60 块,上面有五颜六色的口袋。
这条裤子很“扎眼”,班上同学看到后都问他是在哪儿买来的。他当回答说,“闲鱼买来的,你们买不到。”同学只是略表遗憾,甚至还有些羡慕。这对段修野触动很深,因为他穿二手服装后,同学的反应并没有他事先想的那么激烈,也丝毫没有引发任何社交烦恼,甚至还让他有些“小得瑟”。同学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女朋友的却没那么友好。
这种习惯简单、节约,少即是多,因为很多东西没必要浪费,也没必要占有。后来段修野课余做舞蹈老师,能获得超过大多数同龄人的收入后,也依然痴迷其中。他的手机、长焦相机都是从闲鱼上买来的,他甚至申请成了济宁学院鱼塘的塘主。
在2016 年 3 月,阿里曾经在杭州举办过一场“塘主大会”,把全国各地的优秀塘主请到杭州讨论闲鱼如何改变人们的生活。
当时段修野正是被邀请的“塘主”之一。当和家人、同学、女朋友说起要去杭州参会时,他们一致持反对态度,认为这是一场骗局。
在女朋友看来,“没见过天天买二手货还能被阿里请去开大会的。”父母甚至认为,段修野被传销洗了脑,要和他老师沟通。在经过和父母、老师的反复协商后,段修野请了四天假,第一次坐上飞机去了杭州。
这次“塘主大会”之行对同学、女朋友触动很大。尤其是女朋友,从此不再反对他买二手物品,甚至生活中的闲置物品也交给他放到闲鱼上处理。
二、脑洞大内心系多的圆梦电影:Guacha和段修野一样,也是一名 95 后。这是一位在上海大学就读的大二学生。如果说段修野走上二手之路还是因为生活所迫,Guacha则全因“长草中毒”。“长草中毒”全因知乎上的一个问题——如何优雅地使用黑莓?身为数码发烧友,Guacha对黑莓手机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痴迷。
黑莓Q10 刚刚推出时,在数码圈轰动一时,这是采用了BlackBerry传统风格的QWERTY全键盘,也是黑莓进入智能机时代的第一款全键盘手机。2015 年Guacha花费 900 元在淘宝上买来了一台黑莓Q10,作为主力机使用。不过他在使用过程中发现,这款手机严重脱离自己的实际需求。
应用生态严重缺乏、全键盘输入效率低下等一系列水土不服的问题让Guacha不胜烦恼。事实上这也是黑莓粉丝们在使用黑莓时的通病——因为信仰而坚持蹩脚的用户体验。新鲜感流失后, Guacha选择在闲鱼上出手这款手机。Guacha回忆,当时的买家有不少。
在Guacha眼中,闲鱼是一个很能展现人性的地方,人们斤斤计较地议价。但这种议价有时候可能确实是缺钱,有时候则纯属较劲甚至是为了多和陌生人说几句话。面对闲鱼,Guacha总有着一套丰富的“内心戏”。知乎上有这样一个问题——在闲鱼上卖东西是一种怎样的体验?Guacha以“乎微”为名写下了这样一段话:那种感觉就像玩生存游戏,杀个怪掉好多东西,在这里你就好像切入了他人生活的一部分,读到他们的茶盐酱醋,他们的在他人的挣扎当中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想着如果当年自己买东西的卖家像现在自己一样,会不会心一软就圆了别人一个梦想……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就如看了一部纪实电影,或是通关了游戏,看到制作人员时那种近乎虚脱的快意,就如整个人生。
然而这只是一个小小的章节,只是往他人名为现实的幕布中瞥了一眼,然后继续在自己的黑暗当中前行。不仅仅是交易过程像是一部纪实电影,在决定把一件旧物挂在闲鱼上卖掉,编辑商品时的过程同样如此。
三、从陌生人到忘年交:和前文中的两位 95 后截然不同,张涛2017年 33 岁,就职于一家旅游地产公司。鲜为人知的是,他还是闲鱼打字机鱼塘的塘主。2011 年淘宝刚刚推出二手交易功能,就读研究生的张涛就成了活跃的二手交易用户。
张涛用了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他为何要用淘宝二手——一切都是因为我是穷学生,能省则省。随着生活品质不断提升,张涛使用二手平台的习惯也在逐渐发生变化。过去“能省则省”,后来则“少即是多”。
2015 年,张涛的孩子刚满三岁,婴儿车、婴儿床闲置。他选择在闲鱼上以“白菜价”出手这些杂物。处理掉这些物品并非为了挣钱,而是为了节省占用空间。多年以前,逛淘宝对很多人来说是一种生活习惯,如今对于张涛而言,逛闲鱼同样是一种生活习惯。
因为在闲鱼会发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个拓展自己的视野以及想象空间的地方。张涛举例,他总会在闲鱼上看到诸如二战望远镜、显微镜、留声机、胶片相机这样的复古产品,打字机同样也是如此。张涛回忆,当年他上小学时,国内还在用打字机教授拼音。但这一阶段转瞬既逝,随着计算机的迅速普及,打字机很快便被淘汰在历史的洪流中。
打字机一开始在童年留下的记忆并不美好,因为它隐隐约约和学业压力挂钩,但在生活压力越来越重、工作节奏越来越快时候,回过头再看打字机,反倒能够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美感。对张涛而言,记忆是有温度的,“玩具”某种意义上看也是“教具”,里面承载了他童年的记忆也寄托了他对孩子的期望。张涛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打字机时非常兴奋,立马用自己的小手在打字机上胡乱敲打。
虽然孩子不懂单词,但却沉醉其中。因为每一个按键都会带来强烈的反馈,到行时,还会响起“叮~”的声音。尤其是如今孩子上幼儿园正在学拼音,打字机也成为了他给孩子教授拼音的“教具”。偶尔用打字机在手账纸上记录下一段鸡汤,或者是联合几个鱼塘好友在酒吧组织一场打字机的聚会,张涛对这种释放压力的方式很满意。记者一再追问张涛,为何会对打字机以及诸多复古玩具如此痴迷时,张涛最终吐露心扉。
孩子出生一年后,他因为各方面的压力,如行尸走肉一般,几乎对生活失去了感知和追求的能力,“用我们老大的话来说,人到中年,因为生活的压力,信任的危机,金钱和道德的混乱,人漂泊在外家庭系统支离破碎,人的兴趣爱好自然逐渐会倾注在一些具体的事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