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我国航天固体动力事业50年发展史册,一个个辉煌成就跃入眼帘:
从第一根手搓的复合固体推进剂“药条”,到第一代实用固体发动机;从第一枚国产固体导弹的研制成功,到第一颗人造卫星、第一艘载人飞船的成功发射;从单一用途固体发动机到陆、海、空、天全应用领域各种战略、战术、宇航用固体动力产品型谱和体系……我国航天固体动力事业的每一次精彩亮相,都让世界为之震惊。
艰难困苦 玉汝于成
人们往往惊讶于现在的辉煌成就,却很少有人知道我国航天固体动力事业开拓者一路走来的艰辛。
1962年7月1日,四川省泸州市远郊的高坝,固体火箭发动机研究所正式成立(国防部五院四分院)。原四院驻内蒙古指挥部(航天科工六院前身)副主任、研究员陈克明回忆说,他憧憬着在这里能研究国防尖端领域的前沿技术,然而报到的时候却发现跟想象中大不一样,“当时教室既是办公室又是宿舍。只有两台手摇计算机、五块图板,完全是白手起家。”
1965年冬,四院从四川泸州迁往内蒙古,在距离呼和浩特市中心三四十公里的南地村建立起了新的研发生产基地。虽说是基地,其实只有一条拼凑起来的临时装药生产线,几栋单身宿舍楼成了睡觉吃饭、学习办公、设计画图的“综合楼”,一日三餐几乎都是窝窝头加土豆白菜。
之后,随着国家“大三线”建设的战略部署,内蒙古基地开始部分向秦岭深处搬迁。1970年初,四院17名先遣队员来到西安市蓝田县城东约20公里处的王顺山脚下,一座破败不堪的大庙成为队员们的栖息地。
回忆起创业时的点点滴滴,如今已80多岁高龄的航天科技集团科技委顾问、中国科学院院士邢球痕记忆犹新。
他至今记得那副挂在庙门上的对联:“头顶青天、脚踏荒山”,“胸怀祖国、放眼世界”。对创业者们来说,祖国的需要就是神圣的召唤,这种浓烈的爱国情怀和事业责任心让他们在艰难困苦面前依旧“乐在其中”。
除了环境艰苦,条件艰苦,航天固体动力事业还是一项高危险性的事业。1962年12月6日,八四五厂协作点在进行推进剂装药试验时,混合机突然起火爆燃,大火顷刻间吞没了整座工房,陈素梅、韩玉英、王增孝、刘恩科四位同志壮烈牺牲。1974年3月16日下午,四院驻内蒙古指挥部红峡厂装药车间6名操作人员在进行卧式混合机混合推进剂时发生爆炸,红峡厂二车间副主任王林不幸身亡……
“过去,很多安全防护措施都没有,研制过程中炸了很多次,明明知道很危险,还要像堵枪眼一样,迎难而上。”中国航天科工集团第六研究院原院长、科技委主任张玉峰回想起这些事,感到很痛心。
即使这样,杨南生、崔国良、邵爱民、赵殿礼等一批海外留学专家来了,新中国第一批重点院校培养的大学生来了,从军队抽调的一批干部也来了,他们抱着为国争光的坚定信念,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四面八方走到一起。
“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他们进荒原,住戈壁,迎酷暑,战寒冬,喝过黄泥水,住过干打垒,边基建、边研究、边攻关、边生产,用智慧和汗水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答卷:
1965年6月至8月,我国第一代实用固体发动机——300毫米发动机一连经受了6次飞行试验考核,中国从此有了自己的复合固体推进剂火箭发动机;
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地球卫星东方红一号成功发射,航天固体动力科研人员研制的第三级固体燃料发动机圆满完成末级助推任务,使卫星准确进入预定轨道;
1975年11月26日,我国第一颗返回式卫星——尖兵一号侦察卫星成功发射,航天固体动力科研人员研制的返回式制动发动机,将卫星回收舱精准送回地面预定区域;
1982年10月12日,我国第一枚潜射战略导弹巨浪1号由水下发射成功;
2009年3月,新型固体120吨大推力发动机关键技术考核地面热试车取得圆满成功;
2011年8月,我国自主研制的2米3分段固体助推演示验证发动机成功完成首次试车……
自主创新 勇攀高峰
发展航天,动力先行。固体火箭发动机作为导弹武器系统的“心脏”和核心关键技术,一直受到西方国家的严密封锁和限制,只能走以我为主、自力更生、自主创新的发展道路。
航天科工六院46所科技委副主任赵海泉说,“讲到创新,航天固体动力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大的创新,尤其是推进剂,国外对中国严密封锁,没有丝毫技术引进的可能。”
赵海泉回忆起杨南生等老一辈航天人事迹时,为他们的创新精神深深折服。他告诉记者,“文革”期间,四院内蒙古基地几乎处于瘫痪状态。为了研制工作顺利进行,杨南生这位留英归来的博士,骑着一辆半旧的自行车,来回奔波在10多公里的厂区,敲开一家家紧闭的房门动员技术骨干上班。在杨南生的努力下,从事研究、装药、实验等方面的骨干都纷纷站了出来,研制工作得以继续开展。“作为一名院长骑个自行车,亲力亲为。这种科研精神、创业精神本身就是一种创新精神。”几十年后的今天,赵海泉仍感慨万千。
在老一代航天人的创新精神的激励下,一代又一代新航天人在戈壁滩、在远离城市的大三线、在秦岭的深山谷,在物质匮乏、环境艰苦、基础薄弱的条件下,矢志创新,以较少的投入,在较短时间里,实现了我国航天固体动力从单一技术突破到全面掌握研制、生产、试验各环节技术的重大跨越。
2011年,我国首次空间交会对接任务圆满成功。在这一系列成功的背后,凝聚的是航天科技集团第四研究院干部职工的智慧与心血。载人航天逃逸系统动力装置中结构最复杂、研制难度最大的是主逃逸发动机。1995年4月19日,航天科技集团公司第四研究院进行首次热试车,然而点火后不到1秒钟,高燃速火焰瞬间将4个前置喷管的弯管部分烧穿,整个试车台一片火海。“首次试车的失败,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残酷的‘下马威’。”航天科技集团第四研究院院长田维平说。然而航天四院人在困难面前并没有畏缩,而是争分夺秒,经过100多个日日夜夜,遴选了成百种材料和配方,做了上千次试验,测试了上万个数据,最终获得了圆满成功,仅用不到4个月时间便解决了问题。
如今,从“神一”到“神九”,航天科技集团四院提供的逃逸系统发动机动力源经受住了考验,圆满完成任务。据了解,从1998年到2011年,航天四院研制的载人航天逃逸系统动力装置,先后参加了飞船“零”高度飞行试验、5次无人及34次载人飞行试验,次次不辱使命。
在国内市场独占鳌头的同时,我国的航天固体动力事业也迈出了进军国际宇航市场的步伐。1992年,航天科工六院与亚星公司签订了亚星2号商业卫星发射合同,航天科工六院承担了上面级固体变轨发动机EPKM的研制工作。“EPKM开启了中固体火箭发动机跻身国际发射舞台的新纪元,极大地激发了六院人的斗志。”航天科工六院党委书记王忠民沉浸在难忘的回忆中。在该型号发动机的研制中,航天科工六院科技委副主任何大军首创了药柱调平技术,通过总冲预示专项技术攻关,飞行实测预示精度0.2%,预示精度达到国内先进水平,赢得了国际同行的赞誉。
如今,通过不断创新,中国航天固体动力人在固体发动机的各个方面取得重要突破和发展。壳体材料方面,从金属壳体、复合材料壳体,发展到大型高性能高压强壳体;推进剂方面,从聚硫低能推进剂、丁羟推进剂,发展到高性能推进剂;喷管方面,从固定喷管、全轴柔性摆动喷管,发展到延伸喷管,实现了我国固体发动机直径由小到大、能量由低到高、应用领域由窄到宽的不断跨越。
钱学森曾这样评价,我国的固体火箭发动机取得的成绩,完全是靠自力更生得来的,没有外国援助,没有经过仿制阶段,这是一个伟大的奇迹,是中华民族的骄傲。
薪火相传 续写辉煌
固体发动机的药面修理、开槽、挖药、灌浆、修补等整形工作,可谓在“刀尖”上跳舞。然而就有这么一个人,在这一危险岗位上,一干就是25年。这个人就是航天科技集团四院7416厂三车间整形组组长徐立平。
对这一危险岗位的热爱,徐立平的解释颇让人回味,他说,因为危险而谨慎,因为危险才体现“功力”。徐立平的“功力”是这样练成的:一有空就拿起刀具和榔头,比划着切、削、铲等基本功,揣摩着刀具切削量、切削角度、切削力度,直到手臂酸痛还乐此不疲。
因为手艺精湛,每当遇到最危险、最艰巨、最苦最累的任务时,他往往抢在最前面,用一个个骄人的成绩兑现着“不出现一起低层次人为质量、安全事故”、“保证转交下工序优质品率达到100%”的铮铮承诺。
我国航天固体动力事业涌现出了一批像徐立平一样的优秀青年人才。34岁的王健儒被聘为航天运载技术专家组成员,成为该领域最年轻的专家;不到40岁的郭翔,已是我国高能固体推进剂技术的带头人;工作仅4年的权维利迅速成长为航天科工六院41所106室副主任研究师……
航天科技集团公司第四研究院副院长侯晓在与新一代航天科研人员交流时,常为他们团结向上的风貌感到无比高兴。“这些年轻人选择到四院工作时,最关心的不是拿多少工资,享受多少福利,而是‘我的岗位是什么,我能做什么’。你能感受到他们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那种积极和迫切。”侯晓说。
受老一辈航天人的感染,投身于航天固体动力事业的人越来越多。航天科工六院46所604室技术人员王峰,尽管2008年已在哈尔滨结婚安家,但他还是携妻子来到了航天科工六院,投身到航天固体动力事业。当记者问及为什么来六院时,王峰回答,我们读博士,就是想找一个能干点事的地方,能有一个发挥作用的地方。“46所做F-12高强有机纤维,在国家支持非常少的情况下,十几年坚持地做,而且做成了。我之所以来46所,是因为有这么一群人,想干一点事,而且能干出一点事,所以我们俩一同来到这里。”
想干事、能干事、干成事,老一辈航天人用他们艰苦奋斗的精神,激励着年轻一代投身到航天固体动力事业中来。
“把创新精神融入到我们的血液里,就有热情去干事情,也才能激励下一代人。”航天科工六院院长焦继革说。航天精神就这样薪火相传。更多的青年人开始走进了航天固体动力事业的大家庭,踏上了航天事业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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