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6日,中国外交部回应,中印军队在西端边界的“帐篷对峙”告一段落。经过密集的外交磋商与沟通,中印军队同时后撤,持续20天的边境警报解除。帐篷对峙虽是小事件,但足可折射出两个新兴的亚洲强国相处不易,尤其是两个同时崛起的大国。从朝鲜半岛到中印边界成为当代“大国崛起”的舞台,中印之间的摩擦是大国崛起剧目的小插曲,背后是扑朔迷离的“群雄逐鹿”的大戏。
冷战结束之后,中国与俄罗斯、中亚等国勘定边界,解决了化界问题,而中印边界谈判持续经年却未有结果。中印边界的复杂性在于殖民主义的遗产与民族主义情绪以及中印竞逐大国等因素夹杂在一起,边界问题变成了一种心理情结。对印度而言,1962年的惨败成为印度军队的耻辱,印度军方一直难以超越战败的心理阴影,因此每次中印边界的对峙事件印度军方都表现“积极”。对于中国而言,“麦克马洪线”以及东段9万多平方公里的领土为印度控制也让中国成为“受害者”。现代主权国家观念被西方殖民者带入亚洲之后,划界成为国家建设的第一步,《泰晤士报》外交记者马克斯韦尔在《印度对华战争》一书中写道:“中印边界争端是二十世纪中叶国际关系史上富于戏剧性的一段。两个新生的共和国为了几块荒凉的、艰险的、没有什么价值的土地争吵起来,还打了一场短促而剧烈的边境战争。”中印边境冲突打破了中印携手崛起的美好愿望,在中印竞相崛起的背景之下,边界问题将成为彼此掣肘的“伤疤”。
本次“帐篷对峙”通过外交协商与谈判的方式得以化解,但双方民间的不信任感却再次被跳动起来。在网络信息时代,媒体处于外交的风口浪尖,民族主义情绪浓厚的报纸会以“好勇斗狠”来获得更多的关注度,在相互贬低中激起彼此的反感与不信任感。在信息高度透明的时代,一个微小的对峙事件都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因为每个崛起中的大国都是敏感而脆弱的,需要获得认可与朋友。
自独立之后,尼赫鲁便将“大国意识”植入到印度国家理念之中,1962年边界冲突失败之后,尼赫鲁的政治生命也就终结了。中印的竞争就此开始,在地缘政治上,中巴“全天候战略伙伴关系”让印度并不舒服,中国与缅甸、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印度邻国的合作也被印度视为“围堵”。在经济上,印度的改革开放比中国晚了十几年,中国经济飞速增长30年之后,将印度甩在后面,中印虽同为金砖国家,但是印度经济总量远不及中国。中印发展的态势意味着短期内印度没有办法超越中国,反而要面临一个问题就是中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崛起。
21世纪头十年,西太平洋地区发生的最重大的变革就是中国的崛起,中国由陆向海的转换引发了西太平地区战略格局的调整。不知不觉中,中国的利益已经遍布全世界,中国也成为一个海运国家,但非海权国家。中国海权的发展挑动了既有格局,美国回归亚太,强化亚太挑去的联盟网络,除了传统的日韩菲澳等国之外,印度也是美国战略格局中的重要一环。印度、越南、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关系热络起来,应对中国崛起是它们“热络”的一个原因。印度虽非中国的海洋邻国,但是却是现在最麻烦的陆上邻国之一,中印边界的问题成为掣肘中国走向海洋的障碍。近期从朝鲜半岛到中印边界,中国周边的热点问题几乎同时“迸发”,当中国从大陆走向海洋的时候,面对的是破碎的地缘政治。
印度虽是南亚国家,但在中国的地缘大战略中,从朝鲜半岛到印度这一陆海相接的地带是中国面临的最重要的地缘环境,关乎崛起成败。从这个意义而言,周边外交无小事,周边大小邻国的友谊就显得弥足珍贵。相比之下,印度的地缘环境要比中国更“单纯”,印度自视为印度洋的“主人”,而且环印度洋沿岸并无大国,也没有“岛链”的环绕。中印的边界问题同样分散了印度作为印度洋海权大国的资源与精力,因此,边界争端是彼此掣肘的“双刃剑”。中印唯有从各自利益出发重新审视边界问题,界定中印关系,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类似“帐篷对峙”的风波。
值得关注的是,日本副首相兼财政大臣5月4日在印度强调美日澳印同盟关系对于亚洲安全保障的意识,并表示,“日本在海上与中国相邻,印度在陆上与中国接壤。在过去超过1500年的历史中,我们和中国的关系就没有特别顺畅过。”言下之意,印度与日本可以合作在陆地和海洋同时牵制中国,具有戏剧性的是,5月5日,印度军队后撤,中印边界对峙警报解除,而5月3日,澳大利亚澳大利亚的国防白皮书不再将中国视为威胁,不在中国与美国之间“选边站”。由此可见,在亚洲大陆东部与西太平洋这一世界上经济最具活力的地区为“大国崛起”提供了最好的舞台。不仅有国家实力的竞争,还有大国意志与外交技艺的比拼。无论印度还是澳大利亚都是地区强国,都有自己的“大国情结”,都不会甘于成为另一国家的棋子。
在历史上,几个大国同时崛起是一种常态,但是往往是往往“善于守拙”和左右逢源的国家能够最终崛起,19世纪末,德国和美国受惠于第二次工业革命而“集体崛起”,但是德国却不幸地充当了大英帝国的对手,而美国则依靠文化、传统、语言的纽带成为“英美特殊关系”的受惠者,免于崛起进行时所受到的外部制衡。历史似乎换了一种格调在重演,印度成为美日竞相拉拢的伙伴,尤其是在“价值观外交”中,印度获得了额外的战略收益。
“帐篷对峙”虽是小事,却像一滴水一样看到了“大国崛起”这场戏剧中的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