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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长江

 二十年前,央视播出了大型记录片《话说长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如今,央视再次推出《话说长江》姊妹篇——《再说长江》,以此来展现二十年来长江沿岸的巨大变迁。在《再说长江》播出之际,我借此也来说说长江

 

长江与我,其实还是颇有渊源的。我的祖籍地镇江,就在长江边上。镇江是长江三角洲的起点,从镇江往东,都是长江泥沙所冲击出的平原,所以镇江往东一直到海,长江边几乎再没有山了。镇江因此而被称为“天下第一江山”。我的出生地泰州姜堰,虽然该县级行政区并不直接与长江毗邻,但整个地级市却也是沿江的。从东西方向上而言,姜堰是长江三角洲的中心腹地;从南北方向上而言,姜堰则是长江三角洲的北界,这是因为作为长江三角洲地理北界标志的(老)通扬运河,恰好穿姜堰城而过,而我的老家也就在这条运河边上。我现在所在的上海,则位于长江的入海口,这里也是长江三角洲的终点,浩浩荡荡的万里长江,最终在这里回归大海。

 

长江之于中国和世界,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长江不但是中国第一大河,而且也是全球最大的大陆——亚欧大陆上最长,也是水量最大的河流。长江更是中国最大的水系,中国几乎所有最大的淡水湖泊,如洞庭湖、鄱阳湖、高邮湖、洪泽湖、太湖,都位于长江两岸。长江一路上流经了高原、盆地、山地、丘陵、平原、三角洲,经历了中国几乎所有的地理形态。世界上比长江水量更大的河流只有亚马逊河和刚果河,但这两条河流都位于热带雨林,那里并不适合人类居住,所以这样巨大的淡水资源并未发挥太大的作用;而只有长江,以其宽阔的臂弯,养育了整个流域近四亿人口,所以可以说,长江是全世界对人类最有用的一条河流。但长江的特殊性还不仅仅于此,长江不但是全球所有大河中源头海拔最高的河流,还是全球前五大巨河中唯一发源于全球最高的高原——青藏高原、唯一流入全球最大的海洋——太平洋的河流。这些特征使得长江在全球所有巨河中独一无二且无可替代。

 

长江也是中华文明的母亲河。上古时代,中国的文明是多源兴起的,但主要是发轫于在黄河与长江流域。在黄河流域,最早出现了国家形态,直到西晋末年,这里都是中国文明的主要核心。东晋之后,因首都南迁至南京,华夏文明的中心开始转向长江流域。隋统一中国之后直到唐宋,政治中心再次返回黄河流域,但此时的长江流域已然占据华夏文明的半壁江山。南宋,中国的文明中心则再次的、彻底的迁移到长江流域。此后近一千年,直到今日,虽然首都也大多时间在北京,但中国文明的中心却一直在长江流域,几乎再也没有变化过。当然,时到如今,中国的文明中心又开始逐渐从河流沿岸转向沿海地区,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表。

 

黄河与长江这两条巨河构成了中国版图的核心。一般来说,人们会把黄河流域称为北方,把长江流域称为南方,而黄河流域以北或长江流域以南一般并不纳入中国的核心地区。而在黄河与长江之间则有一条河流,它的名字叫淮河。熟悉地理的人都知道,淮河是中国的地理南北分界线,其以北是北方,其以南是南方。淮河本是一条独立入海的河流,后来历史上黄河夺淮,淮水无处可去,就溢出沿大运河从扬州附近入长江。今日的淮河,虽然人为的疏通并开挖了入海通道,但其水量的80%依然是从大运河入长江。所以,严格的来说,淮河已经不是一条独立的河流,而是长江的支流。这样算的话,不但长江的流域面积大大增加了,而且长江也从一条“南方的河流”,变成了地跨中国南北的河流。今日的黄河,因中游以下河床抬高,故而其真正的流域面积仅限于河床一线。你能相信吗?离黄河咫尺之遥的郑州,实际上却属于淮河流域,或者,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属于长江流域的。

 

关于长江的源头,其实目前还存在一定的争议,一派支持沱沱河,另一派支持当曲。目前的正规口径一般以沱沱河为长江正源。支持当曲的理由是,当曲无论水量还是长度均大于沱沱河。支持沱沱河的理由是,1、沱沱河流向较为顺直,比较符合其下游通天河的流向,2、从沱沱河源头到长江口的距离最远,也就是说,沱沱河的源头更偏西,3、沱沱河发源自唐古拉山最高峰各拉丹冬雪山西南侧的姜根迪如冰川,冰川并未算入长度,若以某种算法算入,则沱沱河应该比当曲长,4、当曲发源自沼泽地,而沱沱河则源自雪山冰川,相形之下更为圣洁,这较为符合中国人对长江的信仰。关于长江的入海口,一般都说是从上海入海,但其实长江水也有一部分是从江苏入海的。长江的入海口河道被崇明岛分隔为南支和北支,南支属于上海,而北支则属于江苏,因此长江入海口本也应当提及江苏的,只不过,长江北支慢慢在淤积,将来长江北岸或许会与崇明岛直接接壤。再往东,长江的南支又被长兴岛、横沙岛分隔为南港和北港;南港再被九段沙分隔成南槽和北槽。目前长江口主汛已由原来的南支-南港-南槽演变为南支-南港-北槽。现在的长江口,因泥沙的不断沉积,还在慢慢的向东生长,就像那奔腾的长江水一样,永不停息。

 

长江的源头,位于青藏高原,其最初的水源来自冰川。这里是地球上最后的处女地,高原、雪峰、冰川,给人们以圣洁、出世的感觉,并给了人们对自然的热爱与崇拜。而长江的入海口,却是中国最大的俗世——上海。作为中国最大的城市,数千万人在上海生存、繁衍。人类像蚂蚁一样生活在这样的城市,共同组成并维护了这个人造世界的规则秩序,其形态也在不断的演进。是神奇的长江,不可思议的把这两者串在了一起。更神奇的是,从地图上看来,长江就像一条龙。上海和崇明岛像龙的头舌,太湖像龙的面腮,高邮、洪泽两湖像龙的角,南京像龙的咽喉,长江中游像龙身,鄱阳、洞庭两大湖泊像龙的双爪,长江三峡往西就像龙尾,而长江源头众多的支流就像神龙摆尾所留下的印记。附会也好,巧合也罢,但这却无疑加深了中国人对于长江的崇拜。

在这个世界上,极少有近乎完美的存在,但若强说有,那长江恐怕可以算一个。于是,这样一条现实而实用的河流,就在人们的心中升华为一个形而上的信仰。长江,也就成了我们心中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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