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福柯是20世纪法国著名的作家和思想家,他通过对特定的历史进行梳理和挖掘,提出了富有创造性和冲击性的思想观点,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规训与惩罚》是他的代表作之一,全书聚焦于人类背后的生存环境,核心研究了监狱的诞生和发展,探讨了现代权力在社会中的运作机制,特别是惩罚权力,从传统的公开化、戏剧化到现在的隐秘化、细致化,在这背后是社会发展所带来的社会生产力的进步。在中世纪末,酷刑是君主权力控制的一种方式,犯人的肉体只是一种工具,它传达着封建王朝君主无上的威信;在进入18、19世纪后,君王的权力受到动摇,君权式的威慑控制已然不适应社会,以公平为原则的心惩罚结构开始萌芽,“惩罚权从君主的报复转变为保卫社会”[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00页。];在现代社会,权力“力求用一种精心计算的惩罚经济学来控制犯罪”[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14页。],因此权力的目的便是把人类引入“正确”的道路,实现人的定点化,这便是书本的核心关键词“规训”。本文将重点分析规训的要求,规训的手段以及规训的模式。
一、规训的要求
福柯从士兵的操练提出了人体可以被驯服,但需要一种机制通过不断的操练实现对人体的控制,而这种机制通过空间、时间、活动等方面来编排人体的力量,制造出驯顺的、具有功利性的肉体,而这种机制被统称为纪律。
1、空间分配的定位
福柯提出实现规训需要一个固定化的空间,这个空间可以是封闭式的,具有隐秘性,保证人们在其中有序的生存和生产,另外这个空间也可以是高度分化和灵活的空间,将人们“依据单元定位和分割的原则”[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62页。],建立人员之间的联系,让纪律融入在可解析的空间。“纪律是一种等级排列艺术,一种改变安排的技术。它通过定位来区别对待各个肉体,但这种定位并不给它们一个固定的位置,而是使它们在一个关系网络中流动”[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65页。]。班级就是一种纪律空间的代表,老师通过对学生“是否遵守纪律”来划分学生的座位,给学生进行特征描述和类别归纳,实现互相监督的过程,以达到老师对于学生的控制。
2、时间和活动的控制
福柯认为“把时间分解成连续的或平行的片段,每个片段应该在规定的时间结束”[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77-178页。],即是时间表的出现,将活动和特定的时间相结合,从而实现动作的规则化,将复杂的系列简单化,在短时间建立肉体与动作的联结,提高效率,在一定的时间内实现最高效率。此外,控制活动即是对人体行为的要求,达到对人体的“操练”,纪律就是一个被驯顺肉体出现的必然关联。总之,规训要求通过时间和活动的充分利用,实现利益和效率的最大化,带来纪律的执行。
3、力量的再组合
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在社会发展的进程中,工厂的出现要求群体性力量的集合,这便要求“通过其各基本构成因素的协调组合而达到最大效果的机制”[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84页。],纪律便能满足这种需求。纪律让单个力量结合来起来,让各个部分或年龄段实现了工作的配合,建立了精密的命令系统,“肉体被置于一个小小的信号世界,每一个信号都联系着一个必须做出的反应”[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87页。],肉体在纪律中被权力所控制。
二、规训的手段
福柯认为规训是交织在法律框架中的权力机制,它通过纪律使无序的个人转变成统一的、高效率的社会群体,但规训又不同于司法权力,它更加的隐秘和针对性,对法律机构也有一定的侵蚀,它核心在于手段的成功,即层级监视,规范化裁决以及检查。
1、层级监视
福柯提出“纪律的实施必须有一种借助监视而实行强制的机制”[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194页。],以军队、医院和学校为例,监视是观察人的行为,以达到最好的训练,控制人群。分层监管是规训监管的有效实现手段,分为两种形式,一是环形结构,二是金字塔结构,通过中继站掌握所有的行为动向,但当形成一个完整网络和结构合理时,金字塔结构比环形结构更加有效。分层监督将规训权力变成了内化的体系,形成了自上而下的关系网络,权力只是一切关系的开端,在其他层级中权力被监督者无形化,弥散在每个关系的节关,而监督者自身也是被监督者,也就是说监视的关系是自我维持的过程,既是权力的发起者,也是权力的受众者,权力惊醒着每一个人。在我国学校中,从校长、教导主任、班主任、班长、课代表到普通学生,将教师和学生划分成了多个等级,由高级的等级监管低级等级,形成了金字塔似的权力结构,校长在这个空间中是权力的象征,是绝对的代表,而他的办公室多在建筑的最高层,体现他对整个学校的监视,在他之下的每一层都实现监管与被监管共存的形式,正是监视的层级化,才保证了学校的井然有序。
2、规范化裁决
福柯认为由于军队、工厂等场所各自拥有自己的奖惩制度,但范围和惩罚程度都不仅相同,惩罚的效果也大打折扣,“规训处罚所特有的一个惩罚理由是不规范,即不符合准则,偏离准则”[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202页。],这便要求来惩罚的度量。规训惩罚具有缩小差距的功能,能矫正训练机制,另外惩罚只是奖惩二元体制中的一因素,他认为要多奖励少惩罚,无休止的惩罚会带来群体的分殊化,“对人员本身及其种类、潜力、水准或价值的区分”[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204页。],使人陷入循环的认识中,即是将思想和认识固定在某个圈层中,无法脱离它来认识世界。当用奖励的方式来标示差距划分等级,能带来纪律及社会的良性运转。在中国的小学班级中,不少的班主任采用小红花制度,根据学生的表现发放或减少小红花的数量,学生通过积攒小红花来获取相应的奖惩,这其实就是规范化、度量化的裁决方式,也是班主任对学生的一种权力控制,对学生实施规训和教育,这使得学生之间的良性竞争,对学生的评价就会具体有效,而非模糊不清。
3、检查
检查是层级监视和规范化裁决的结合,“检查显示了被视为客体对象的人的被征服和被征服者的对象化”[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208页。],检查带来权力的可见化行使,将对象客体化,进而控制他们;检查也将个体引入了文件领域,用书写来标注每个人的特质,实现同质化人群,建立社会人物区分的符码化;检查让每一个人都成为档案中的特别“个案”,每个人在检查中获得自己的身份标志以此建立了自身在社会中的地位定位。检查能够让受众对象和权力阶层不断的认识自身,实现自我定位越发精准,从而带来社会的规训,由此,笔者联系到刻板印象(stereotype。刻板印象主要来源于心理学,指对人或事有固定不变的态度和观点,“不以亲身经验为根据,不以事实资料为基础,单凭一些人云亦云的间接资料或只凭一偏之见,即对某事、某人、某团体做武断的评定”[ 王沛:《刻板印象的理论与实验研究》,博士学位论文,华东师范大学基础心理学,2000年,第4页。],社会习惯于对某一类人贴上特定的标签,如“富二代”、“官二代”的标签暗含不学无术、仗势欺人等贬义内涵。
三、规训的模式——全景敞视主义
18世纪后,公开的酷刑逐渐在欧洲淘汰,监禁成为一种主要的刑罚,它不仅可以起到惩罚的目的,而且组织被囚者进行劳动生产,在一定程度上消除犯人身上的弊病,而且也是一笔社会的高效生产力。
全景敞视主义(panopticism)是福柯自创的词语,它来源于边沁的全景敞视建筑,它的构成是“四周是一个环形建筑,中心是一座瞭望塔。瞭望塔有一圈大窗户,对着环形建筑。环形建筑被分成许多小囚室,每个囚室都贯穿建筑物的横切面。各囚室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对着里面,与塔的窗户相对,另一个对着外面,能使光亮从囚室的一端照到另一端。然后,所需要做的就是在中心瞭望塔安排一名监督者,在每个囚室关进一个疯人或一个病人、一个罪犯、一个工人、一个学生。通过逆光效果,人们可以从瞭望塔的与光源恰好相反的角度,观察四周囚室里被囚禁者的小人影。这些囚室就像是许多小笼子、小舞台。在里面,每个演员都是茕茕孑立,各具特色并历历在目。敞视建筑机制在安排空间单位时,使之可以被随时观看和一眼辨认。”[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224页。]瞭望塔作为权力中心,它以全方位的姿态监视着周边人的一举一动,使得空间中的人群能有序的运转。在此基础上,福柯引申出了权力的虚构关系,权力表现出“一种虚构的关系自动地产生出一种真实的征服”[ [法]米歇尔·福柯:《规训与惩罚》,刘兆成、杨远婴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5年,第227页。],即在全景敞视主义下权力关系不再是一种符号权力或实体,而是一种思维层面的抽象的观念结构,由此带来了权力的不可控和无指向。权力在社会关系中自由流动使得权力的不可控,即是在全景敞视中,瞭望塔是权力在整个空间秩序的特定位置,只要它存在便能形成整个权力关系,所以没有有人或者无论是谁站在瞭望塔都不重要,权力永远不能那个单独属于某一个人,谁都不能控制权力。另外,权力时没有方向的自由流动,在福柯的全景敞视结构中,权力是被高度精准的切割,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它以最有效的方式带动着社会的最大效益的实现,每一个部分都被准确计算,恰如其分地对监控网络中的肉体行使自动化和非个性化的规训。最后,福柯依然强调了监视者和被监视者的双重身份,即在全景敞视建筑中,监视者不仅能监视犯人,也能监视其中的狱卒、管理者等权力的行使者,形成一种双向的监督机制,因而,似乎可以存在一种民主监督的可能。
四、后记
阅读完福柯的《规训与惩罚》,惊叹于福柯的思想,折服在他的世界中。他打破了原本美好的世界,血淋淋地揭开了世界的本质真谛,这就是一个被权力等级化、分化的世界,我们每一个人都充当着权力的行使者,也是权力的受众者,我们被固定在世界的某个圈层中,走不出思维的困境,我想福柯并不是要让我们知道世界的残酷性,而是要唤醒人最深处的自我,重新追求生命的意义,保持本真,不要落入权力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