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夫人的人物形象分析
《麦克白》列席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中,也被认为是莎氏戏剧中心理描写的代表作。阴森沉闷的气氛流淌于剧中。剧中成功地描述了功勋卓著的英雄麦克白如何堕落成暴君的过程,以此揭示野心的可怕,欲望的威力。然而,麦克白夫人有幸地成为莎氏笔下之经典形象。《麦克白》这部悲剧很容易令人意识到麦克白是牺牲品,而麦克白夫人是这牺牲品的制作者,悲剧的元凶,是歌德所谓的“超级女巫”,阴谋的“佼佼者”。其实,麦克白夫人也是悲剧性的人物,她亦是欲望的奴隶,是野心的祭品,更是男权语境下的牺牲品。麦克白夫人作为剧中的女主角,却没有自己的名字,这是在莎士比亚戏剧中所独有的。
在封建社会中,妇从夫姓实属天经地义。虽然如此,但也正好说明了在封建时代男女关系并不平等,准确地说,是从属关系,是所有者与所有物的关系——女人是男子的财物。具体地说,丈夫享有对妻子的辖治权,这种关系很容易在命名中坐实。也就是说,命名可以维护统治和被统治二元对立不平等秩序。女人顺从丈夫,把个体性隐匿在丈夫的属性中才能算是好妻子。然而,麦克白夫人并未打算隐匿自身的主体性,而是时时寻找机会张扬个性,实现野心,成就欲望。在剧中,麦克白夫人放弃了传统社会所赋予女性应有的特征而成为罪犯的同谋,并且后来也为丈夫所不容,最终发疯。
莎士比亚戏剧中,麦克白夫人可称得上最凶残、最可怕的女性形象。批评家们认为她就像剧本中马尔康王子所说: “魔鬼一样的皇后。”德国诗人海涅甚至认为,麦克白夫人简直“是一匹极其凶猛的野兽”,毫无人性。无疑,这些看法在某些层面上说出了麦克白夫人的形象特征。她和麦克白都是文艺复兴时期典型的野心家和冒险家。但是,她与麦克白在性格上有所不同,她比麦克白更加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更加不为良心和感情所牵绊。
人的性格应当是丰富多样的,而非一成不变的,麦克白夫人亦如此,她的性格随着情节的发展逐渐丰富完全。麦克白夫人生活在封建贵族残暴好斗、尔虞我诈、独裁专行的氛围中,她所见的无非是谋杀篡位、掠夺冒险、阴险诡诈、表里不一,因而她又岂能出淤泥而不染? 因此,在她的意识深处早就种下了“强权即是真理”、“敢作敢为才是英雄”等观念种子。当得知女巫的预言,这些种子便发芽,生长成强烈的欲望:“你本来是葛莱密斯爵士,现在又做了考特爵士,将来还会达到那预言所告诉你的那样高位。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麦克白夫人的性格当她在读信之后,狂热的信念在她的脑中狂转:既然命运即将把王冠加在麦克白的头上,那么,成功的关键就在于她了,她决心用 “舌尖的勇气”把麦克白心中的犹豫扫除干净,用她的计谋和行动将自愿送上门来的邓肯置于死地。
因此,待麦克白一回城,可怕的野心在麦克白夫人心中炽热成谋杀的计划。她并不像麦克白那样的疑虑重重、优柔寡断,而是信心满盈、自视甚高。此时的她就像一个有着巨大作恶本领的马基雅维里式的冒险家呈现在读者面前。剧情深入,麦克白夫人和麦克白的角色突发转变:麦克白沉陷罪恶的泥潭不能自拔,认为“以不义开始的事情,必须用罪恶使它巩固”。有些评论家对麦克白夫人很苛求,而对已成杀人魔王的麦克白却是同情甚多,他们倾向于为麦克白开脱,归罪于麦克白夫人。正如赫士列特所说:“麦克白充满人类慈善的乳汁。”“麦克白之残暴是由于偶然条件。” “他是让大好机会、妻子的怂恿和预言的告知给引诱得犯罪的。”
麦克白夫人心中欲望和野心奴役着她,令她放弃时代所赋予的女性特征,而纵欲任情,使自己沾染上在那个时代只有男性才可能拥有的丑陋与罪恶。在欲望里,她迷失了自己,喜欢上了罪恶,忘情地在罪恶的舞台上翩翩起舞,流连忘返。待她觉悟之时,她矛盾、挣扎、厮杀——自己和自己的斗争。麦克白夫人未丧失女性的温柔慈善,她说过,“啊! 我的主! 您为什么一个人孤零零的,让最悲哀的幻想做您的伴侣,把您的思想念念不忘地集中在一个已死者的身上?无法挽回的事,只好听其自然;事情干了就算了。”但是她又喜欢上了罪恶的面具,欲罢不能。因此,当谋杀已成,罪恶已现,现实归于平静,但内心深处却徘徊着罪恶的幽灵,响彻着罪恶的欢呼声。于是,她开始忏悔,清晰地听到良心免疫抵抗的厮杀声和罪恶反噬侵扰的叫嚣声,良知的回潮冲刷着魔鬼的恶性,涤荡着罪恶的灵魂。结束肉体生命无疑是麦克白夫人良知与罪恶同归于尽的自然表现。
事实真的如此吗?麦克白夫人的沦落、邪恶、消殒真的只是她天生的宿命,是她天性如此吗?若人的天性就预定人的善恶,那么后致性的善恶的行为就不必指责,也没有可能评断,因为人不可能决定什么。因此,人的善恶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社会环境和意识心境不断变化的。由是观之,麦克白夫人的恶行也非因上帝的唾弃而先天领受的,也是社会环境和其意识心境共同作用下的结果。因此,麦克白夫人的角色并非单纯用于描述人性之恶,更不是用于阐明人性之恶天生固有。全面地解读麦克白夫人也就不可以脱离当时的社会现实与传统观念。资本家的严酷剥削无疑置劳动人民于更加苦难之地。在封建统治与资本剥削面前,人文主义向往的道德理想变得空幻缥缈。曾经人文主义所安乐的太平盛世已是昨日黄花,现在的天空已被乌云所掩。颓废、荒唐、罪恶就像瘟疫一般在社会上蔓延,有些人纵情享乐、于肉欲中放逐一生,与之沉沦; 有些人拼命地争权夺利,放弃一切,成为权利的奴隶; 还有些人丧心病狂,泯灭良知地毒害他人,其如麦克白夫人之流。
莎士比亚并不喜欢女人涉足政治,因为在他的笔下,但凡与政治有一丝瓜葛的女人都是被指控、被责骂的对象。易知,麦克白夫人便为一例。封建传统的残忍与资本主义的贪婪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新兴的资产阶级贪婪的本性在当时社会环境的掩护下似乎表现出可爱的进取精神和突破品质,但是正因为这种贪婪式的进取使得她深入罪恶无法自拔。在权利的奴役下,她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地填充自己的欲望,然其后果终是损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