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娘①,北人呼为聒聒儿②,似蚱蜢而身肥,音似促织而悠长③,其清越过之。有好事者捕养焉,以小稭笼盛之④,挂于檐下。风清露冷之际,凄声彻夜,酸楚异常。梦回枕上,俗耳为之一清,觉蛙鼓莺啼皆不及也。故韵士独取秋声,良有以也。每日以丝瓜花或瓜瓤饲之可久。若纵之林木之上,任其去来,远聆其音,更为雅声。
(《花镜》)
【赏析】此篇着重描写纺织娘的叫声。作者先以极其简炼的笔墨把它和蟋蟀作了比较,突出其声之“悠扬”与“清越”。而后写纺织娘在秋夜的清凄之音,以及在听者心中引起的情思。“风清露冷”,是对环境时令的点染;“凄声”、“酸楚”,声中有情; “异常”、“彻夜”,将清凄悲凉的氛围渲染得更浓。当此清夜,闻此凄声,能使人伤心,也能令人头脑清醒,俗耳浊肠为之一清。这是作者所以爱听纺织娘的叫声,怜爱纺织娘这一小小昆虫之原因所在。而那“蛙鼓”与“莺啼”,却令他讨厌。前者一味鼓噪,喜欢赶热闹,后者则以巧舌好音取媚于人,皆不足取。“故韵士独取秋声,良有以也”。此乃点睛之笔,又含而不露,曲折地反映出作者在明亡以后,不愿竞逐荣华富贵,甘居清贫的高尚节操。他“贫无长物”,而“篁清三径之凉,槐荫两阶之粲” (《花镜自序》) ,差可怡悦余年。
文章末尾附带说明饲养纺织娘的方法,“可久”二字,含有希望此虫长活长鸣之意。作者不大赞成“好事者”捕捉纺织娘,将它锁在笼内,而主张“纵之林木”,“任其去来”,“远聆其音”,字里行间流露出对此小虫的怜爱之心。
这篇知识小品,以简洁细腻,清新自然的笔调,介绍人所熟识的一种昆虫,笔笔饱含作者的感情、审美趣味乃至生活态度,读来极有韵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