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狂篇:芳官之误
在宝玉的丫头中,芳官可以说是非常受宠的一个:变着花样地给她打扮,为她想出不少稀奇古怪的名字(比如“耶律雄奴”),等等。
因为受宠,加之和五儿交好,于是柳家的托她给宝玉说,让五儿也进怡红院。为了巴结芳官,经常给她开小灶。得意之下,芳官未免有些忘形,惹人不满。这成为她后来被逐的原因之一。
芳官和干娘之事,也几乎闹得尽人皆知,后来也成为“罪证”之一。虽然是“不平则鸣”,但在人们眼中,她作为一个地位低贱的戏子,还是显得太“狂”了些。
在王夫人眼里:“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芳官不“安分守己”,反而“成精鼓捣起来,调唆着宝玉无所不为”,还“连伙聚党遭害这园子”。
“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去趁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中。因节间有事,故忍了两日,今日特来亲自阅人。一则为晴雯犹可,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庚辰双行夹批:暗伏一段。更觉烟迷雾罩之中更有无限溪山矣。】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
书中提到“本处”之人,告的是“和园中不睦的”的人。芳官虽然伶俐,却有些恃宠而骄,个性过于张扬,未免“倚强压倒了人”,可能会被一些人看不惯。在我看来,“园中”最惹人厌的,大约就是这位芳官了。因此,被人告黑状、打小报告,是有可能的。
芳官的“耶律雄奴”之称、五儿和干娘之事,大约也算不上是什么秘密,多半是“本处”的人说的。当然,“本处”的人所打的小报告,其中包含了无限的口舌纷争。所涉及到的,恐怕还不止于芳官一人。
在我看来,芳官和晴雯的共同之处,在于都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晴雯因为心地光明,和宝玉之间也是清清白白,实在找不到什么把柄,所以也只能是“毁谤”了;而芳官呢,则被人指出了很多事情,可谓“有理有据”。
在我看来,品性高洁、疾恶如仇(不过也未免过于激烈了些,表现为爆炭脾气)是晴雯最本质的东西;其美丽风流,也不过是她的“包装”罢了,她也从未想过利用它来为自己谋取什么。只是想着大家聚在一起,守在一处(这倒和宝玉的想法有些类似)。然而,“过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红尘俗世中容不得她。而王善保家的,也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美丽风流),来让王夫人疑她是“狐狸精”。正如宝玉所说,“想是他过于生得好了,反被这好所误”。
若论相貌态度,芳官大约略可比之晴雯。不过,她很懂得利用这一点。比如,为和自己要好的五儿办事。因此,从骨子里看,芳官还是显得俗气了些。
以我的理解,晴雯得罪的人,是恶其刚直;而芳官得罪的人,则是厌其骄狂。
当然,芳官的受宠,也可能会影响“有人”的地位。因此,这些话也不排除由“有人”说出的可能。不过,这也并不矛盾:同一件事情,如果被不同的人提到,也许会显得更为可信。芳官成为众人所攻击的对象,却也是因自己的作为也有诸多的可以指摘之处。
因此,在我看来,芳官之逐,主要在于“本处”之人的告状。但是,归根结底,是为其骄狂所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