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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谈风月》原文及鉴赏

  莫谈国事,且谈风月,然而从风月二字的形态上观察起来,风月亦未必便谈得。

  看风字的头,俨然有泱泱大国的气度,而月字的头,也颇有具体而微的小朝廷之概,所不同的,不过是下面的开放与封锁耳。国字把四围边境守住,围成一个圈子,而风月是不管这些闲帐的。上为天,下为地,天南地北,北地不守,风月就象征了这事,难道国难之来,是因风月而起的吗?

  从头顶表面看去,俨然有泱泱大国气度的风字,而堂哉皇哉踞坐中央的,却是一个虫。纵使这个虫字上面还有象平天冠似的一撇,虫仍还不过是虫哩,要想弄得象样子,岂不是很困难。至于月字,在一个边境不守的小范围之内,却横亘了二划,大有两不相下之势,如何能够希望和衷共济,一致对外。独怪仓颉造字,何以把风月造成这个样子。

  现在又把风月二字连到一起来了,从有泱泱大国气度的,接到具体而微的小朝廷,颇有北宋南宋递代之景象,大是不祥之兆。这样一想,风月二字,实在不能随便写下,何况是谈。所谓谈,当然是周详反复,不厌其多,从各方面来的观感的铺陈。

  这样看来,国事固然不大好谈,风月也大有谈不得的道理,如要谈,只能于风月国事之外,另找题目,而顶可以作为模范的,又莫过于“今天天气哈哈哈”了。因为倘使你说天气沉闷不好,便有毁谤的嫌疑,而说太阳出得很好,又是拥护日本国旗而被派为汉奸卖国贼了。只有在今天天气之下来一个不着边际的哈哈哈,是顶聪敏的办法。

  关于风月二字,作了一次拆字式的考察,阐明了其中有不可谈的道理,但我们有口必须谈些什么,而安全又是人人所希望的,我们便不能不慎重考虑,对于谈些什么,才能确保安全而又可不负天生此口,希望海内同文,大家从长计议一番。

  (1933年5月28日《申报·自由谈》)

  赏析 这篇发表于1933年5月28日《申报·自由谈》的杂文,以拆字的笔法,对国民党政府箝制言论、封锁人口的反动政策进行了辛辣的讽嘲;对蒋氏小朝廷推行不抵抗主义致使祖国大片河山沦于日寇之手的卖国罪行进行了无情的揭露。

  鲁迅先生在《淮风月谈·前记》中曾对当时的背景有过说明:“自从中华民国建国二十有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自由谈》的编者刊出了‘吁请海内文豪,从兹多谈风月’的启事以来,很使老牌风月文豪摇头晃脑的高兴了一大阵,讲冷话的也有,说俏皮话的也有,连只会做‘文探’的叭儿们也翘起了尊贵的尾巴。但有趣的是谈风云的人,风月也谈得,谈风月就谈风月罢,虽然仍旧不能正如尊意……。”

  章克标的这篇《谈风月》就是一篇“谈风云的人,风月也谈得”的代表作,它非但不“正如尊意”,而且是正与 “尊意”针锋相对,即在谈风月中谈出了与尊意背道而驰,为“尊意”所最害怕、最忌讳、最愠怒的意思。作者所采用的手法是“望字生义”,他巧妙地在对“风月”二字解释中“阐明了其中有不可谈的道理”: 你看,“风字的头,俨然有泱泱大国的气度” ,“而堂哉皇哉踞坐中央的,却是一个虫。纵使这个虫字上面还有象平天冠似的一撇,虫仍还不过是虫哩,要想弄得象样子,岂不是很困难”; “而月字的头,也颇有具体而微的小朝廷之概” ……执政者提倡“且谈风月”的目的是为了“莫谈国事”,而我们聪明的作者却机智地以“从风月二字的形态上观察起来,风月亦未必便谈得”为口实,将笔锋直指蒋家小朝廷,冷嘲热骂他们不过是一条堂哉皇哉地踞坐中央的虫! 作者以“不能谈”为幌子谈出了人人心中都想倾吐、却敢怒而不敢言的积郁的怨愤,其中包含了多少智慧、多少勇气和多么深邃的见识! 当局提倡“谈风月”的目的是为了箝口禁舌、杜绝言路,结果反而使作者在谈风月中迸出了独裁寡头们闻声色变的惊雷掠天而过,这在事实上是一个何等辛辣的讽刺,且遑论在语言行文上的绝妙嘲弄!

  顺着“拆字”的思路,作者进一步鞭挞蒋家王朝边境不防、北地不守的卖国行径: “国字把四围边境守住,围成一个圈子,而风月是不管这些闲帐的。上为天,下为地,天南地北,北地不守,风月就象征了这事……”而“难道国难之来,是因风月而起的吗? ”一语跌宕,轻轻点破国难根由实不关风月; “颇有北宋南宋递代之景象”,一个典故,豁然揭出罪咎盖在新的徽钦二宗和康王赵构。“拆字”之法由来已久,历来皆用于巫卜迷信一途,我们有心的作者化腐朽为神奇,点铁成金,在陈坛旧罍中注入崭新的爱国民主意识,使尘封的武库变作锋利的兵刃,以投枪匕首般的犀锐刺向千夫之所指,怎能不令人击节叫绝?

  “拆字”至此,文犹未尽。作者顺着“莫谈国事且谈风月”的思路进一步推论: 当风月亦不能谈时,只好谈“今天天气哈哈哈”了。这样,对当局限制言论、扼杀自由,防民之口胜于防川的法西斯专制统治又是锋利的一击。一篇短短的杂文能涵盖如此丰富深刻的内容,而且仅仅由风月二字生发开来,层层递进,步步深入,微言大义,顺理成章,真堪谓三十年代杂文之佳作。所遗憾者是由于作者世界观的局限,在谈及“月”字时,有“在一个边境不守的小范围之内,却横亘了二划,大有两不相下之势……”之语,这显然是影射国共两党的内战。作者未能对两者的是非曲直即正义与非正义性加以轾轩,不无各打五十大板之嫌,这显然是错误的。但总的来看文章以爱国主义思想为经,以鞭挞国民党反动派为纬,总体倾向是符合历史前进方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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