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驾幸西宫,找梅妃卿卿我我。杨玉环醋意大发,于是“看大杯伺候”。看来,酒乃碱性之物,宜解酸也。
从《醉打蒋门神》、《醉打山门》来看,酒又是壮胆之物。如无酒,武松未必敢打蒋门神,鲁智深亦未必敢打山门。如谓此言不确,请诸公去《水浒传》里亲自问武、鲁二人去。如无酒,恐武、鲁二人将曰:“考虑考虑,研究研究”耳。以此推想之,今之空喊“考虑研究”者,皆因无酒,过分清醒故也。
酒,又可言平素之所未言。请看《煮酒论英雄》,喝着喝着终于喝出 “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来了。据此,不妨小试之: 令开批判会者,且先浮一大白。
酒,不仅能言平素之所未言,且能写平素之所未写。《李白醉写》,三杯酒落肚,不写唐诗而写起蛮书来了。到底写何蛮书?未有卷宗可查。元人姚燧者,却透出个中秘密。其在《落梅风》一曲中唱道: “写着甚?杨柳岸,晓风残月。”
酒之最妙者,莫过《斩黄袍》。曾闹过勾栏的“真龙天子”赵匡胤,斩了大将郑子明,立即高唱西皮二六: “孤王酒醉桃花宫”,“寡人酒醉将你斩”。“唱”外之意: 你郑子明找酒算帐去,找我不着。未闻今人复有言“鄙人酒醉办公室”者,而强调客观云云,则司空听惯。看来,酒为“客观原因”取代矣。
(1988年8月9日《人民政协报》)
赏析 《就戏谈酒》是韩羽的又一组杂文漫画组合之作。戏画画的是戏,表现的却是社会、人生、世态、心态。君不闻“戏场小天地,天地大戏场”吗?
《就戏谈酒》,从多出与酒有关的戏文故事、人物情节中抓取了若干素材,撮合贯穿起来,形成一篇熔思想性、知识性、趣味性、可读性于一炉的杂文。这些素材看似作者不经意地随手拈来,其实是精心安排了的。其主旨在于借戏谈人生,就酒议世态。
作者说东道西,恣意议论,说酒能解酸,酒能壮胆,酒能使人言平素之所未言,写平素之所未写;而酒之最妙者,则是能诿过饰非。这些议论,看似带有几分虚妄、戏谑成分,但是一旦同世态人生联系,立即具有讽世的意味。“酒后吐真言。”当人带有几分醉意时,一切顾忌与掩饰都抛开不顾了,于是露出了真相,更具有生活的真意、实情。
杂文漫画同属“一家”,可称为“姐妹艺术”。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幽默与讽刺。有的杂文,对世象的揭露、批评,不可谓不尖锐、不深刻,可是剑拔弩张、声色俱厉,未免过于直露。这与讽刺相去甚远。幽默则是“在善意的微笑中,揭露生活中乖讹和不通情理处”。假如讽刺幽默结成一体,无疑会使作品增强艺术美感。在《就戏谈酒》中,作者有种种联想。用联想完成了从酒戏到生活的衔接。而这个衔接过程又是用讽刺与幽默的笔触实现的。这使读者在开心的一笑中得到启迪,得到艺术享受。
韩羽在谈到杂文漫画组合的创作经验时,说过这样的一段话:“文、图结合,择要言之,譬之街上常见的指示牌:某某外➭。
‘某某处’宜于文字表达,如用图画,反会把人搞糊涂。而绘画的箭头形象,则远比用文字标明方向直观了然得多。各有所长,各有所短,相互弥补,相得益彰。文学艺术作品中的文、图结合,理与此同。”
我们祝愿“杂文漫画组合”这种艺术体裁得到更多读者的青睐,获得更大的发展,“日见其斑斓”。这将是一种颇有生命力的新艺术品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