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一望无涯的绿茸茸的——
是青苔?是蔓草?是禾稼?是病眼发花?——
只在火车窗口像走马灯样旋着。
仿佛死在痛苦底海里泅泳——
他的披毛散发的脑袋
在禁哑无声的绿波上漂着——
是簇簇的杨树林钻出禾面。
绿杨遮着作工的——神圣的工作!
骍红的赤膊摇着枯涩的辘轳,
向地母哀求世界底一线命脉。
白杨守着休息的——无上的代价!——
孤零零的一座秃头的黄土堆,
拥着一个安闲,快乐,了无智识的灵魂,
长眠,美睡,禁止百梦底纷扰。
啊!神圣的工作!无上的代价!
【导读】
底层的印象
闻一多不是风花雪月之人,他看到了别样的底层、别样的田园、别样的绿色。
绿色往往代表着生机,但在闻一多寂寞压抑的心灵的参照之下,“一望无涯的绿茸茸的——/是青苔?是蔓草?是禾稼?是病眼发花?——/只在火车窗口像走马灯样旋着。”“走马灯”这一比喻,加重了迷乱匆促的氛围。
旷野中的高大漂亮的“杨树林”,在他的笔下,竟然“仿佛死在痛苦底(的)海里泅泳——/他的(它的)披毛散发的脑袋/在禁哑无声的绿波上漂着”。假如不看署名,还以为是波德莱尔的作品呢。
同浅薄的田园诗人不同,他直视底层的没落、劳动的艰辛:“骍红的赤膊摇着枯涩的辘轳,/向地母哀求世界底(的)一线命脉。”而旁边,是“孤零零的一座秃头的黄土堆”。
新文化运动之后,受苏俄之影响,中国作家也动不动就歌颂体力劳动的伟大。闻一多虽然不反对,但也绝不那么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