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四集,
夜雾飘移。
在浩渺的湖面上,
有一条小船,
形影相吊,
独自在徬徨游弋。
等待他的是漫漫长夜;
伴随它的是声声汽笛——
断断续续,沉寂凄厉,
就象迷途的孩子,
忧心忡忡,
时而嚎啕,时而啜泣。
但它仍然怀着希望,
在寻觅导航的灯塔,
在搜索抛锚的泊地……
(李六兴 译)
读罢这首名曰《迷航》的小诗,掩卷沉思,不得不为那艘“在浩渺的湖面上” “独自在徬徨游弋”的小船的命运颤栗而操心。四周风浪呈凶,怪乖多变,烟霭紧锁,夜雾笼罩,它茫茫前路上随时有暗礁埋伏,稍有疏忽,都会有粉身碎骨、葬身于波涛的危机。 “等待它的是漫漫长夜”,何时到达归宿的终点?周围“沉寂凄厉”,好一派肃杀低沉的景色。唯有如诉似泣的声声“汽笛”象刀刃一样刮削着缩紧的心。
“小船”成了一个“迷途的孩子。”此时此地的“小船” (或说“迷途的孩子”)在想什么呢?
诗读至此,对追求历程的沉思,和希望的回归,联系特定时空的写景,稍加思索,不难发现船的暗示意义正是人生之象征。或说诗人孤独感的自况。
每个人诞生于世都会经历命运的对抗, 犹如出海船只都会遇到风浪礁石等难关。凄厉、徬徨、孤单、茫然正是斗争中人的心态; 正是人类自身永远处于理想与自我之间矛盾的状态; 正是人类有追求必有阻碍时产生的空虚感与孤独感的写照。或“嚎啕”、或“啜泣”,时感“忧心忡忡”,这正是人类在险恶环境里的生存状态。
然而, 人类自有自己的尊严,不甘沦落,敢于投入生活风浪。时有失落感,但不是绝望,正是这种敢与自然、敢与社会斗的气魄,使人类看到了自身的力量和成功,延续了人类的生存勇气。如一旦丧失这种精神,人类的繁衍也就失却了意义。
船, 总向前驶去,乘风破浪,有了这种进取、追求、探索,还需有大无畏的精神,船迟早会驶向彼岸,达到新的境界。所以不管浪大风险,船总是没有失却希望, “在寻觅导航的灯塔,在搜索抛锚的泊地……。”追寻海港的眼睛,扑向港湾安全的怀抱。
桑德堡在《迷航》里正是寻找出借以表示的对象,建立起象征联系,通过小船于海面挣扎、拼搏,虽陷入徬徨、孤单的心理,但在希望的精神支撑下,终于建立信心,到达彼岸。作者隐潜着的思想情绪通过“对形物”生动的展开象征表现活动。令人想起人类与自然、社会拼搏时带来的悲壮感和生生不息的努力。
读者品味那些纯净优美的文字,沿着诗人情绪的流动,钻进撩人沉思的审美境界。
自然景物的客观描写变成了人类社会生活的象征图案,读者循迹图象自然会悟出表象背后哲理的意蕴。积极地利用含意的多元化, 诱导、启迪审美者的想象,利用更高象征色彩去形象地把握客体世界。
桑德堡自认自己的诗歌继承了惠特曼的传统,事实上惠特曼的诗并不好懂,较难为美国普通人民所接受。而芝加哥派更为接近人民,这和桑德堡的艺术主张有关,他在诗中力求通俗,使用地道的美国民间口语,使语言明晰、简洁、轻快。内容大多取材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并以真挚、朴实、健康的感情反映美国人沸腾的生活。
桑德堡的艺术兼收不同流派之长, 融会贯通。以惠特曼长句为基础,溶揉意象派、东方诗、黑人民歌和西部牛仔歌的技法,形成粗犷豪放、强悍又抒情的诗风。他的自由诗能多层次地适应各类题材风格的需要。
《迷航》并不是桑德堡的力作,但他的风格、手法都在这里得到体现。
(柳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