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布在路上,
上衣被风吹开,
象高飞的黑翅膀,
他们冲下山坡——
这些骑车的人。
黑羽毛的
巨鸟,吃完腐肉,
侧飞着,盘旋着,
在死去的
英格兰上空。
英格兰躺在下面,敞着
胸怀,再也不是
那主宰一切的母亲,
再不强壮——而是
提前朽烂。
英格兰污浊的气味,
刺激着他们的鼻孔。
而他们欢乐地飞翔,
象不吉利的预兆
遮住了太阳。
(赵毅衡 译)
一九一四年,埃米·罗厄尔从波士顿来到伦敦,乘车周游伦敦。英国社会进入了她的视线。 《骑自行车的人》选自她出版于一九一四年的诗集《剑锋与罂粟子》。
这首诗切合意象派初期的创作原则:即客观和直接。语言简捷精细,比喻新颖、不繁冗。作者巧妙地运用形容词的嫁接来表现她的感情。全诗共分四节,每节五行,呈现整饬之美。
首节诗用了一个贴切的比喻句“象高飞的黑翅膀”,一方面暗指骑车人穿的玄色衣服被风鼓起,飘飘欲飞;另一方面把读者引入“黑色”一词指向的心理积淀。“黑色”总与晦气、不吉利、厄运等连在一起,象征没落与死亡。这句诗把首节诗与后面的诗行楔接起来,如果没这一句,第一节便丧失了诗意的特征,会变得索然寡味。开篇一、二行实写,主语置后,读来有突兀之感。诗人运用语汇的技巧很娴熟。
第二节是第一节的比照和深入,暗示了英格兰社会的某种黑暗、腐朽。几个代表死亡的意象连接使用,使这节诗冷静得近乎残酷、可怖。“死亡的英格兰上空”,故意模糊修饰,使诗获得了无限深刻的蕴藉:英格兰作为早期的资本主义的发源地,而今堕落、腐朽了,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诗人在“骑车的人”和“巨鸟”之间找到了一个连接点:黑羽毛、黑翅膀,使两件不相干的事物顿时具有了某种内在的联系。
这首诗的意象运用极为成功。第三节的“英格兰躺在下面, 敞着/胸怀, 再也不是/那主宰一切的母亲”,意象空灵,境界开阔。词汇构成的张力给诗带来了强烈的撼人的效果。 “提前朽烂”与“腐肉”、“巨鸟”与“骑车的人”相互间存在着神秘的关联,我们走进诗中都可寻到自己的理解。难怪罗厄尔后来说“如果非让我用一个词给这个(现代诗歌不用的)习语的主要特征下个定义,我就会说它是‘含蓄’,使人们在心中想到某个地方或某个人,而不是直接去描写这个地方或这个人”。
诗人在末尾展开对比。死亡的英格兰对照充满生机的“骑车的人”,一边是死亡、污浊,另一边是“快乐地飞翔”。末尾揭示了一种历史和世界秩序的必然规律,旧的不合时宜的东西速朽,新的充满生命力的快快成长;生机勃勃代替死气沉沉,在此生生灭灭的过程中历史的车轮向前驶进。
所谓真正意象派的诗是不能有激情的这种说法,实在不合实际,意象派诗不是没有激情,不过这激情藏在意象的背后罢了。
(余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