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有一株孤松
独立于不毛高原;
他悠悠沉睡,冰雪
披他一身白漫漫。
他梦怀一株棕榈
伫立迢遥的东方,
独怆然悲恨暗伤
在火热的沙漠上。
(施颖洲 译)
海涅于1822—1823年写下了组诗《抒情插曲》,作品洋溢着诗人卓越的抒情才华。其内容为诗人吟哦对他堂妹阿玛莉的爱情。这一段爱情是不幸的,因为对方乃百万富翁的小姐,诗人自己不过是一介寒儒,无缘实现与其结合的梦幻。所以,在这些情诗中也就织进了诗人的烦恼、痛苦和失望。在语言形式上,诗人运用朴素、自然、灵活的口语,运用单纯、畅朗、简洁的民歌调式,导引出真挚感人的情感流。
相比之下,《一株孤松》又冠组诗之秀,一直被评论界推崇为世界最佳抒情诗之一。其实,就诗中的抒情形象而言,倒也是寻常的。因为从“孤松”到“棕榈”,都还没有越出类型的范畴,都是人格化的植物,或植物的人格化。但是,寻常的诗歌形象,由于诗人的独特艺术处理而产生了不寻常的意味。从字面上看, “北国”指北欧, “东方”即印度。孤松在不毛之地的北欧高原,并且披着白漫漫的冰雪,这暗示着失恋后的诗人,内心的凄清,承荷的心理痛苦沉重难泯。孤松梦见一棵棕榈长在遥迢的远东,在灼热的漠地忍受着孤独和忧伤。“棕榈”既是“孤松”的痛苦的源泉,也是其寄托的所在。在大量抒情诗中,抒情主体(我)所对应的往往只有一个象征体,而这首诗则用两个象征体相互对应在松和不在松所梦怀的棕榈,也就使诗中创造出的精神生态环境显得更加深沉无边。从而更对诗人的情感作了深沉的抒唱。作品另一个不寻常的艺术处理在于诗歌形象的间距设计高妙而残忍,一如中国古典诗词中的参星与商星,两者永不相逢。这里用悬隔的寒松与棕榈的强烈对衬,既象征诗人与爱人的永远分别,永远无结合希望的苦痛,也隐含着苦恋的永恒性。时空框架的两极写法,更加强化了诗的题旨。诗人的这些特异的艺术手段,使《孤松》秀于诗林。
(赵国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