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年轻健壮,
我便去飘泊流浪,
撇下少年的轻狂,
留给我父母家庄。
一切家业,一切财产,
我欣然托别人照管,
有旅人的轻杖作伴,
去呵,凭我天真烂漫。
一个强烈的憧憬,
一个模糊的使命,
督促我: “这是前程,
去吧,路,永远上升。”
“到了一扇黄金阙,
那末,你便踏进去,
里面,人间的一切,
像天上,不朽不灭。”
暮去朝来无尽期,
我永远永远不憩息;
但我所求所望的东西,
始终还是个秘密。
山岳挡住我前途,
狂涛困住我脚步;
我拓开悬崖的路,
我筑桥把急流渡。
终于到了大川旁,
它滔滔流向东方;
我泰然信赖波浪,
霍的投入它胸膛。
川上澎湃的波澜,
把我冲入大海里面,
眼前是空阔无边,
目的地,我不曾接近。
呵,没有道路可通连,
呵,我头顶上的苍天
永远不会接触地面,
“那边”呀终不成“这边”!
(缪灵珠 译)
作为伟大的戏剧家、诗人,席勒却终身受困,贫病交加,为生活所累,从年轻时到四十八岁病逝,他到过欧洲的所有主要国家。一八○四年,在他生命的最后一个春天,席勒还渴望出国旅行,认识外部世界。所以《旅人》一诗可看作诗人的夫子自道。
这首小叙事诗情节简单,塑造了一个“少年飘泊者”的形象,描绘了他的一段飘泊经历。一身来去无牵挂,浪迹天涯,出自少年天真浪漫的天性, 但并非心血来潮。强烈的憧憬来自心中的使命感,虽目标“模糊”,但是那么真实。 “这是前程,/去吧,路, 永远上升。”近乎歌德笔下的浮士德“永恒之女神/引导我们上升。”这位少年浪迹者身上反映出处于上升时期的资产阶级思想进步和对前途的上下求索,反映出他们对理想的向往和模糊朦胧的使命意识。
“黄金阙”的世界闪耀着诱人的七彩之光,诱惑“飘泊者”登山履平, 日夜追寻。在希腊神话中,东方永远是一片神秘乐土,黄金铺地,美玉成山, “飘泊者”投入东归的大川,毅然决然,义无反顾。“飘泊者”信念坚定,意志顽强,对前途看得很乐观,又很清醒。通往目的地无捷径可寻,路途迢迢,飘泊者的经历实则是一代年轻资产阶级艰难的心路历程的象征。
这一位少年飘泊者可看作那个时代进步的新兴阶级的整体形象,他上下求索的追寻可理解为资产阶级寻求自身解放和社会解放道路之曲折艰难。诗中的“山岳”、 “狂涛”、 “悬崖”等象征语言揭示了现实社会之可怖可憎。手法上的总体象征为诗增加了内涵的厚度,它不是单层面的, 《旅人》亦可理解为诗人作为一个进步的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身陷困窘而矢志不泯、追求自我人格的完美和社会理想的实现。“旅人”追求的东西“始终是一个秘密”, “黄金阙”亦不过是个空中楼阁,与现实生活离得远远的。这大概是时代和作者本身的局限吧。
这首诗以四句作节,均齐整一,采用第一人称表白形式,大胆真实。诗中的意象都不具体,带有明显的象征意味。
(余长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