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诗死了
或至少快要死了
但是你忘了,饱食的朋友
诗象你一样活着
死亡是你们俩的邻居
它住在楼下
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下的
黑暗中
瓦匠歌唱
木匠歌唱
在超级市场的出纳员歌唱
内阁成员和反对党
还有你我,还有掘墓人
每个人为生命歌唱
每个人为生命叫喊和歌唱
直到楼下的家伙用他的手杖敲在天花板上!
(北岛 译)
我们常常感叹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多,连一九七五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意大利诗坛泰斗蒙塔莱也感叹说: “诗歌正濒于死亡,现在一切都必须变成娱乐,都必须是消遣品,在这种压力下,艺术沉沦了,蜕变成商品了……”可是瑞典现代诗人福塞尔的回答却不一样。他说“诗象你一样活着”。你听: “瓦匠歌唱/木匠歌唱/在超级市场的出纳员歌唱/内阁成员和反对党/还有你我,还有掘墓人”, “每个人为生命歌唱/每个人为生命叫喊和歌唱, ”这就是诗。只要有人歌唱, 诗就不会死亡。连瓦匠、木匠,连出纳员,内阁中的成员和反对党,甚至连与死亡打交道的掘墓人,都要歌唱。诗歌怎么可能从人心中消失、死亡呢?
诗人坚定地相信诗不会死亡,可是写起来却用的是酒馆小调似的调侃笔法。这首诗写得诙谐流畅,特别是这两节: “死亡是你们俩的邻居/它住在楼下/在吱嘎作响的楼梯下的/黑暗中”。仿佛死亡就象一个人一样住在你楼下。诗人故作一本正经的态度,显得滑稽而有趣。另一处是诗的结尾: “每个人为生命歌唱/每个人为生命叫喊和歌唱/直到楼下的家伙用他的手杖敲在天花板上!”诗人的意思是,不是没人歌唱了,不是诗要死亡了,而是到处都有人在为自己的生命叫喊和歌唱,到处都有发自生命的诗篇。可是你得小心,这样无穷无尽的歌唱,楼下的人可要提抗议了。诗人先是普写生命的歌到处传唱,最后一句突然落到实处,在你歌唱得得意忘形之际,突然传来叩击楼板的咚咚咚的抗议声。仿佛你刚刚吃下一个苹果,别人告诉你说,你嘴里的苹果中有一条虫,显得尴尬又滑稽,有一种强烈的戏剧性。这种随心所欲的写法,把酒馆小调这种诗歌形式的和谐、流畅、生动而带一些小花招的俏皮表现得非常成功。
(羊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