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概》是清代文学艺术理论著作。刘熙载著。作者自叙云:“余平昔言艺,好言其概,今复于存者辑之,以名其名也。”书名“艺概”,即源于此。本书撰定于作者晚年,初刻于清同治十二年(1873),另有光绪二十九年 (1903) 四川成都官书局印本。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标点本 《艺概》是目前较完善的版本。
刘熙载(1813-1881),字伯简,号融斋,晚号寤崖子,江苏兴化人。道光二十四年(1844)进士,官至广东提学使,晚年主讲上海龙门书院。主治经学、音韵学、算学,旁及子、史、诗、赋、词曲、书法,著述宏富,有 《古桐书屋六种》、《古桐书屋续刻三种》,包括《四音定切》、《说文双声》、《说文叠韵》、《持志塾言》、《昨非集》、《艺概》以及 《古桐书屋札记》、《游艺约言》、《制艺书存》。
《艺概》包括 《文概》、《诗概》、《赋概》、《词曲概》、《书概》、《经义概》6卷,近10万言,系作者历年论艺汇抄。全书分别论述文、诗、赋、词曲、书法与八股文的体制流变、性质特征与表现技巧、重点作家作品的评述等。涉及范围相当广泛。首先,《艺概》反对因袭模拟,强调艺术创作的独创性以及作家的个性特征,如 《文概》云: “周秦诸子文,虽纯驳不同,皆有个自家在内。后世为文者,于彼于此,左顾右盼,以求当众人之意,亦宜诸子所深耻欤!”其次,《艺概》强调作家个人修养与作品的联系,如 《诗概》说: “诗品出于人品。人品悃款朴忠者最上,超然高举、诛茅力耕者次之,送往劳来、从俗富贵者无讥焉。”《书概》则说:“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矣。”与作家人品相关的是见识,《文概》说:“文以识为主,认题立意,非识之高卓精审,无以中要。才、学、识三者,识为尤重,岂独作史然耶!”这些议论虽然前人已有涉及,但《艺概》将诗、词、文、书法等联系起来看,显示出他独具的艺术鉴赏力。第三,《艺概》讨论艺术创作各种问题时,时有精辟的见解,如对于议论文,作者认为:“明理之文,大要有二,曰:阐前人所已发,扩前人所未发。”(《文概》)对于叙事文,作者认为:“叙事有特叙,有正叙,有带叙,有实叙,有借叙,有详叙,有约叙,有顺叙,有倒叙,有连叙,有截叙,有豫叙,有补叙,有跨叙,有插叙,有原叙,有推叙,种种不同。唯能线索在手,则错综变化,唯吾所施。”( 《文概》)论诗的语言修辞,作者说: “常语易,奇语难,此诗之初关也;奇语易,常语难,此诗之重关也。香山用常得奇,此境良非易到。”( 《诗概》)论古诗与近体之别,作者说: “伏应转接,夹叙夹议,开合尽变,古诗之法。近体亦俱有之,唯古诗波澜较为壮阔耳。”( 《诗概》)论律诗作法,作者说: “律诗之妙,全在无字处。每上句与下句转关接缝,皆机窍所在也。”( 《诗概》)讨论赋的内质,作者说: “实事求是,因寄所托,一切文字不外此两种,在赋则尤缺一不可。若美言不信,玩物丧志,其赋亦不可已乎!”( 《赋概》)言词的章法,作者说: “词要放得开,最忌步步相连;又要收得回,最忌行行愈远。必如天上人间,去来无迹,斯为入妙。”(《词曲概》)言词眼,作者说:“词眼二字,见陆辅之《词旨》。其实辅之所谓眼者,仍不过某字工,某句警耳。余谓眼乃神光所聚,故有通体之眼,有数句之眼,前前后后无不待眼光照映。若舍章法而专求字句,纵争奇竞巧,岂能开合变化,一动万随耶?”(《词曲概》)论书法,作者说: “笔画少处,力量要足,以当多;瘦处,力量要足,以当肥。信得多少、肥瘦形异而实同,则书进矣。”( 《书概》)上述各例,有作者经验之谈,也有理论探索,无不体现着作者的艺术功力,对于今天的研究者很有借鉴意义。
评论历代作家作品,也是《艺概》一书的重要内容,有时三言两语,极中肯綮。如评论孟轲之文,作者认为:“孟子之文,至简至易,如舟师执柁,中流自在,而推移费力者不觉自屈。龟山杨氏论孟子千变万化,只说从心上来,可谓探本之言。”(《文概》)评论陶渊明诗,作者认为: “陶诗 ‘吾亦爱吾庐’,我亦具物之情也; ‘良苗亦怀新’,物亦具我之情也。”(《诗概》)评论唐宋诗,作者认为:“唐诗以情韵气格胜。宋苏、黄皆以意胜,唯彼胸襟与手法俱高,故不以精能伤浑雅焉。”(《诗概》)评论赋与画之通融,作者认为: “戴安道画 《南都赋》,范宣叹为有益。知画中有赋,即可知赋中宜有画矣。”( 《赋概》)评论苏轼词风,作者认为: “东坡词颇似老杜诗,以其无意不可入,无事不可言也。若其毫放之致,则时与太白为近。”( 《词曲概》)诸如上述议论,没有一定的艺术修养和真知灼见不能道此。
《艺概》全书渗透着艺术辩证法,发微抉隐,不枝不蔓,议论简当精切,往往一语中的。特别是作者关于词的论述,对当时有一定影响,他认为晚唐五代婉丽之风实为变调,而苏、辛之词,能返于正途,对于词坛风尚有廓清之功。《艺概》中也有少部分议论涉及名教问题,不免稍嫌迂腐,如说: “夫忠臣之事君,孝子之事亲,一也。”( 《文概》)又说: “词家彀到名教之中,自有乐地;儒雅之内,自有风流。”( 《词曲概》)但白璧微瑕,可不具论。《经义概》讲八股文作法,亦可不论。沈曾植《菌阁琐谈》评此书有 “涉览既多,会心特远”的论断;王国维《人间词话》汲取了该书的一些方法及个别论点,可见其影响。目前,关于 《艺概》的研究,已日益引起人们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