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菀者柳,一株柳树很茂盛,
不尚息焉。不要依傍去休息。
上帝甚蹈,上帝心思反复多,
无自昵焉。不要和他太亲密。
俾予靖之,当初让我谋国政,
后予极焉。而后受罚遭排挤。
有菀者柳,一株柳树很茂盛,
不尚愒焉。不要依傍寻阴凉。
上帝甚蹈,上帝心思反复多,
无自瘵焉。不要自己找祸殃。
俾予靖之,当初让我谋国政,
后予迈焉。如今放逐到远方。
亦傅于天。还要依附在青天。
彼人之心,那人心狠不可测,
于何其臻?走到何处是极限?
曷予靖之,为何要我谋国政,
居以凶矜?反又突兀遭凶险?
《菀柳》是一首揭露王者暴虐无常,诸侯皆不敢朝见的诗。《毛诗序》谓“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说亦不为误。唯刺幽王说无据,历来争讼不已。魏源以诗证诗,以为此为刺厉王之诗,“试质诸《大雅》刺厉王幽王之诗则了然矣。厉王暴虐刚恶……幽王童昏柔恶……故刺厉王诗皆欲其收辑人心;刺幽王诗皆欲其辨佞远色”,“征以厉王诸诗,一则曰‘上帝板板’,再则曰‘荡荡上帝’。与此《菀柳篇》上帝甚神(蹈),皆监谤时不敢斥言托讽之同文也”(《诗古微》)。可备一说。
全诗共分三章,每章六句。
第一章开头以“有菀者柳,不尚息焉”这个略显突兀的比拟句传达诗人强烈的愤懑之情,同时也让读者产生追究缘由的欲望: 为什么茂密繁盛的柳树下,诗人却劝诫人们不要去憩息呢?诗人言在此而意在彼,接下来的两句述说缘由:“上帝甚蹈,无自昵焉。”大王虽然如同大树,可以乘凉,可是他暴虐无常,不可亲近,否则自招祸殃。“俾予靖之,后予极焉”,当初大王请我一起谋国事,如今莫名其妙受责罚。这是诗人现身说法,把与暴君共事的种种险恶表述无遗。整章诗或比拟,或劝诫,或直白,但都以“焉”字结句,呼告语气中传递着诗人的无限感慨和怨恨。
第二章诗意与第一章相似,在反复咏叹中进一步强化了诗人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诗人不可遏制的怨怒之气喷薄而出,却又不是尽情宣泄而后快,比拟中有双关,呼告中有托讽,虽是直言却用曲笔,以弦外之音感动读者,使议论中多了一点诗味。
第三章在前两章感情积蓄的基础上,由劝诫性的诉说转向声泪俱下的控诉,整章一气呵成,“有鸟高飞,亦傅于天”,再高飞的鸟也以天为依附。“彼人之心,于何其臻?”为什么难以预测彼人之心可能到达的极限呢?“曷予靖之,居以凶矜?”为什么当初用我谋国事,现在又让我遭凶恶?诗中鸟儿高飞是平和的比拟,逆向的起兴。从平淡中切入,渐入情境,最后以反诘句“曷予靖之,居以凶矜”作结,单刀直入,让人眼前凸现出一位正在质问“甚蹈”的“上帝”的受难诗人形象,诗人怀才不遇的悲愤、疾恶如仇的性情和命途多舛的遭遇都化作这句“诗眼”,给读者以震撼心魄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