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理发店里,有一把非常漂亮的剃头刀,而且它的工作十分出色。一天,店里没有顾客,主人便出去办事了。剃头刀忽然想到外面去逛逛, 显示显示自己。它把锋利的刀刃从框把中抽出来,骄傲地挺起胸,准备到大街上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还没有迈出门坎,灿烂的太阳照在它那磨得雪亮的钢刃上, 闪闪发光,四面的墙壁都映出了太阳的折光。被这种奇观异景弄得眼花缭乱的剃头刀心情异常激动,顿时高兴得忘乎所以。
“我如此灿烂辉煌,难道还要回理发店去?”剃头刀大声说,“无论如何也不回去了! 否则, 不等于是糊里糊涂地葬送了自己的一生,整天给那些粗俗的家伙刮一张张涂满肥皂的脏脸和大胡子。我这样娇嫩的刀刃怎么能任剃头匠摆布?绝对不行! 我得离开他, 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
过了几个月, 阴雨连绵的秋天来到了。藏起来的剃头 刀觉得有些寂寞,决定从隐居的地方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它小心翼翼地从框把中抽出刀刃,神气活现地朝四处望了望。
哎呀, 可不得了了! 原来, 那锋快的刀刃变钝了, 象一把生满红锈的铁锯,再也映不出太阳的光芒。
剃头刀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我经不住虚荣的诱惑?善良的理发师是多么喜爱和珍视我!他是那样赞赏我的工作,那么为我自豪!可是如今, 天啊, 我成了什么样子:刀刃失去了光泽,豁了许多大口子, 生满铁锈。我算完蛋了,不可救药了!
任何一个有天赋的人, 如果他不再发挥自己的特长,提高技艺, 而是停滞不前,沾沾自喜,都将遇到剃头刀这样的厄运,也会象这把不幸的剃头刀一样,聪明才智渐渐枯竭,脑子里慢慢长出愚昧无知的锈斑,变成一个饱食终日、 四肢发达的懒汉。
——《达·芬奇寓言童话故事选》(同上)
这是一篇讽刺骄傲自满并厌恶本职工作的寓言。一把非常漂亮,工作十分出色,很受主人珍视的剃头刀,因恃才骄傲,不愿再干本职工作,结果变成了一块生满铁锈、失去光泽的废铁。作者告诫一切有天赋、有才能、希望有所作为的人,应从这把剃头刀的厄运中吸取教训,谦虚谨慎,尽力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达·芬奇的寓言作品,在内容上大多具有一定的人性深度。作品的主题,有的意在表现人性的美好, 肯定人,赞美人;有的则旨在指出人性的弱点,使人性更臻完善。《剃头刀》这篇作品就是为使人们克服骄傲自满这一人性的弱点而写的。作为文艺复兴时代科学和艺术的“巨人”,作者显然还想以这篇作品为箴言,与同时代许多“巨人”共勉。可见,一个真正伟大的人,总是与谦虚谨慎的美德紧紧相连的。
一则好的寓言,除了应有积极的教育意义外,还应具有较高的审美价值。 古今中外,关于“满招损,谦受益”这类内容的格言, 不计其数。而要把这些抽象的生活哲理变成生动的艺术形象,并非易事。《剃头刀》作者的高明之处, 首先在于能从纷然杂呈的自然物中,选择了剃头刀这一生活原型作寓言的主角,作者抓住了剃头刀闪光锋利但易生锈变钝这一自然特征,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主题。其次,在处理这篇角色单一,故事情节简单的作品时,作者采取了对主角精雕细刻的手法。如以下描写:“灿烂的太阳照在它那雪亮的钢刃上,闪闪发光,四面的墙壁都映出了太阳的折光。被这种奇观异景弄得眼花缭乱的剃头刀心情异常激动,顿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它小心翼翼地从框把中抽出刀刃,神气活现地朝四外望了望。”——这些精采的细节描写,丰富了故事情节,增添了作品的生活情趣,使剃头刀这一艺术形象显得逼真生动,从而使作品具有了较高的审美价值。假若去掉这些丰富的细节,光剩下作品的故事主干,就会如同一棵大树去掉了枝叶,作品的生气也就荡然无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