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低贱的虫子, 世上的废物!”/一天, 狮子用这样的话去骂小苍蝇。苍蝇于是向他宣战: /“你以为,”他说,“你的君王头衔就会使我又害怕又发愁?牛和你比起来, 个子更大更结实, /但我也能随心所欲地把他作弄个够。”/他话音刚落, /就亲自吹起冲锋号。 /他既是号手又是勇士, /一开始他就摆开阵势, /接着看准机会向狮颈扑去。 /狮子被他搅得几乎要发狂, /那四蹄的家伙眼冒金星, 口吐白沫, /他一声怒吼,附近的野兽就怕得发抖, 躲了起来, /真没想到一只苍蝇/居然造成了这样惊慌的局面。 /那小苍蝇刺了他上百处, /有时刺刺他脊梁, 有时刺刺他的嘴, /有时刺进他鼻孔, /于是狮子火冒三丈发了疯。 /那看不见的敌人胜利了, 他高兴地看到/暴怒的野兽用自己的爪和牙/把身上抓得鲜血直淌。 /不幸的狮子把自己抓伤了, /他挥动尾巴, 拍打着四周无辜的空气, /发出了一片嗖嗖之声。 /暴怒使他疲乏,使他倒下, 使他筋疲力尽。 /战斗的苍蝇现在光荣地收兵,/象他吹冲锋号那样,他吹起了凯旋号, /到处去宣布他的胜利。 /那知在半路上他中了蜘蛛的埋伏, /他的生命也就到此结束。 /从这里我们可以得出什么教训?/我想是两个: 一是在我们的敌人里/最可怕的往往是那些最微小的; /二是人们能躲过一些巨大的危险, /却在很小的事情上遭到毁灭。 /
——《拉封丹寓言诗》(同上)
这则寓言选材精当,构思十分巧妙,不但具有令人拍案叫绝的艺术性和趣味性, 而且还有很强的逻辑说服力。我们在阅读时几乎会忘记这是一则纯粹杜撰的故事。故事中有三个角色: 一是勇猛无比、力大无穷的狮子; 二是体形极其渺小、能被一阵风刮走的苍蝇;三是不声不响只会吐丝织网的蜘蛛。狮子一声怒吼可以使百兽吓得发抖,但对微不足道的苍蝇却无可奈何。苍蝇体形小, 飞起来转弯抹角十分自如, 易于躲避也易于攻击对方, 咬得狮子奇痒难熬,六神无主。苍蝇之所以能战胜狮子,那是因为它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但苍蝇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它忘记了自己体小力弱的短处,在得意忘形之际掉进了它的天敌蜘蛛所撒下的天罗地网,因而倾刻间葬送了自己的性命。这叫做一物降一物。
拉封丹已经挖掘点明这个故事的两点寓意:一、最微小的敌人往往最可怕, 千万不要忽视; 二、 胜利时不要冲昏了头脑, 以免在小事上摔跟头。我们还可以挖掘其他教训。如:要有自知之明,知道“尺有所短, 寸有所长”,决不可以目空一切,傲视他人。
这则寓言所提供的教训很有现实意义。在现实生活中,那些两眼只盯着别人的弱点而自以为了不起的人并不罕见。就拿文坛上来说,有的人擅长搞理论研究,他可以写出见解深刻、令人耳目一新的理论文章,但他不一定在诗歌、小说和戏剧方面样样都是能手;有的人善于搞文学创作,他可以写出生动活泼、感人肺腑的艺术作品,但不一定能写出议论精辟、逻辑性很强的理论文章。这本来是很正常的现象,但我们却常常看到或听到这两种人在互相揭短,互相贬低。这两种人如若能谦虚谨慎一些,多想想自己的短处,多看看别人的长处,也就不会出现这样一些令人遗憾的互相指责的言论了。
这则寓言构思很巧妙。描述狮子与苍蝇搏斗,力量悬殊,而结果却弱者胜而强者败。这种结果出人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然后,又笔锋一转,写胜利者在自鸣得意之时却遭到了毁灭的命运,又是出人意料之外而在情理之中。这种巧妙奇特的构思,既能给读者以艺术享受, 又能给读者以深刻的教训。如果平平写来,是没有这种艺术魅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