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子之马,孳得駃騠焉。人曰:“是千里马也,必致诸内厩。”郁离子悦从之。至京师,天子使太仆阅方贡,曰:“马则良矣,然非冀产也。”置之于外牧。
——刘基《郁离子》
从古以来,我国就流传着以千里马象征人才遭遇的寓言故事,并且形成了历时长久的寓言系列。它们的发展变化,反映了不同时期的人才问题的现状和作者对人才问题的独特认识与感受。先秦的千里马寓言,以“九方皋相马”和“骥遇伯乐”为代表,在各诸侯国竞相罗致人才的现实环境中。着重强调发现和识别人才的重要意义。唐韩愈的《马说》,发出了要求爱护人才,为人才的成长提供条件的呼声,它表现出封建社会渐趋腐朽的时代下层知识分子的不幸和不平。刘基的千里马寓言,其主旨则是反对对人才的偏见和岐视。尽管駃騠(jue ti)被发现,也已被承认为千里马,但因不是“冀产”,就不能致诸内厩(皇帝的马厩),而被置之外牧(在宫外喂养)。这则寓言曲折地反映了元蒙统治者推行种族岐视政策,把人分为四等(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和南人)所造成的压抑人才、特别是汉族知识分子的新现实。作者不但批判了岐视人才的错误观念,而且通过“天子使太仆阅方贡”的描写,把讽刺的矛头直接指向最高统治者,在有关千里马的寓言群中,这一则算是第一次明确地把矛头指向天子,它的战斗性是很强的。可以说,它已经暗示了人才问题同古代人治专制政体的内在联系。
这则寓言继承传统寓体形象,而又有所创新。作者运用影射比譬手法,现实针对性强,而象征意蕴又很深厚。“冀”,既是传统的名马产地,又喻指当时蒙古和色目人所长期生活的北方游牧地区。方贡,是记载各地特产的书籍,又喻指传统观念的定型化和制度化。“马非冀产而置之外厩”,既明确为批判岐视人才的种族等级观念而发,也可以使人们联系到诸如以出身、门第、地位、亲缘关系等压抑人才的封建腐朽观念和制度,这就更具有普遍意义。再进一步看,它不也是对一切不尊重客观实际的保守、停滞、狭隘、落后的文化意识的冲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