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人患鼠, 乞猫于中山。 中山人予之。 猫善捕鼠及鸡。 月余, 鼠尽而其鸡亦尽。其子患之,告其父曰:“盍去诸?”其父曰:“是非若所知也。 吾之患在鼠,不在乎无鸡。夫有鼠, 则窃吾食,毁吾衣,穿吾垣墉,毁伤吾器用, 吾将饥寒焉。不病于无鸡乎?无鸡者, 弗食鸡则已矣,去饥寒犹远。若之何而去夫猫也?”
——刘基《郁离子》
赵人患鼠而求猫。养猫的结果,是鼠尽而鸡亦尽。这就引起了赵人父子的争论——要不要除掉猫。
这则寓言包含着两组矛盾:一是猫、鼠、鸡的矛盾,二是赵人父子的矛盾。前一矛盾是客观的,后一矛盾导源于对前一矛盾的不同认识,因而内容是主观的。它们相互联系,而父子之争是理解寓言的钥匙。由于思考重点不同,人们所得也不尽相同。
一是如何对待猫。猫捕鼠,但又食鸡。赵父认为,如果因此而不养猫,鼠害就无法消除,因而没有听从儿子除去猫的劝告,这就说明:事物总是利弊相兼的,没有绝对的纯粹完美。对人对事都不能求全责备,要看本质主流。
二是如何对待鸡。其子强调鸡被吃,忘记了鼠是大害,他不懂得有所得就常常不能不有所失,付出代价是为了得到收获的道理。从他的错误中,我们可以认识得失取舍相反相成的辩证法。
三是如何对待鼠。赵父正确地指出:“吾之患在鼠,不在乎无鸡。”有鼠的危害胜过无鸡的损失。因为鼠“窃吾食,毁吾衣,穿吾垣墉,毁伤吾器用,吾将饥寒焉”。连基本生活资料都遭到破坏和威胁,哪能谈到进一步的享受呢?由此,寓言又表达出处事要分清主次轻重缓急,要抓住和解决主要矛盾的哲理。
然而,事物总是发展变化的。当鼠害已除和由此带来的窃食毁衣现象已不复存在时,猫吃鸡的问题就变得突出而不能不加以解决了。如果仍然只是片面地强调养猫去鼠,它不是一种停滞僵化的观点了吗?从这个角度看,赵人之子保鸡去猫的意见又并非全无道理了。因为父子争论时,已经“鼠尽”,即主要矛盾已解决:即使鼠尽之后还需要养猫防鼠,保鸡防猫的问题也不能不提到议事日程上来。这样看来,其父的认识也有某种片面性。正确的态度应当是采取措施,兴利除弊,统筹兼顾,各得其所。这又是一种寓意理解。
本文作者当然是赞成父亲的认识并希望以此给人教益的。但由于其叙述语言简洁,留下了一些内容空白。当读者运用自己的想象去补充,并从特定角度与寓体发生“视界融合”时,是可能作出与作者原意不同甚至相反的理解的。这就是寓言欣赏中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当然要从对寓体实际的分析出发,才不失为创造性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