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姚思安是怎样的人
大部分人在看姚思安时,都会认为他是完全的道家的人物代表,其实不然。 道家追求的是一种“天道”。在道家来看,天是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庄子说:“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天人本是合一的。但由于人制定了各种典章制度、道德规范,使人丧失了原来的自然本性,变得与自然不协调。人类行的目的,便是“绝圣弃智”,打碎这些加于人身的藩篱,将人性解放出来,重新复归于自然,达到一种“万物与我为一”的精神境界。
书中的姚思安并没有做到“绝圣弃智”, 相反,他爱好人生并能享受人生之乐。在人生道路上,取半入世,半超脱。他的家庭教育,也是如此。所以他的女儿们,在他的开明的教育下,既有道家的洒脱,又有儒家的忠孝礼义廉,只是两个女儿一个更侧重于道,一个更侧重于儒,那就是木兰和莫愁的区别。她们的区别,不在质,而是量的比例。 他的大女儿木兰偏向道家,但她也遵从儒家的孝、礼、节、义。他的小女儿偏向儒家,但也有道家的自然。或者说,这两种文化根本就不是完全割裂,而是是有交集的,这个交集,就是中国的传统文化。
《京华烟云》姚思安人物形象
书中的男子,我最钟意姚思安。他培养了两位优秀的女儿:木兰和莫愁;也自知自觉地成就了自己传奇的一生:年轻放荡,中年顿悟,晚年得道。他极推崇庄子,也喜爱西方国家的物理学、生物学、地理学;既愿意在传统的思想中悟出生命的大道,也愿意迅速接受现代文化的冲击。当然他也无法摆脱“关心则乱”的父母通病,无法洗掉看到宝芬心猿意马的男人通病。尽管如此,他依然是书中男子最完美的代表。相较之下,立夫太过激进、荪亚太过懒散、平亚太过痴缠、经亚太过庸俗、博雅太过执着、怀玉太过懦弱、阿非太过犹豫、陈三太过保守,至于其他的男子,我已无印象。
我发现文学典籍中,男子因建树、言论、功绩或风流韵事流传得多,因为有性格却流传的少,可是女子却不同了,也有可能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夏娃,一千个夏娃有一万种个性。单是一个姚木兰,在四季表现出来的性情、装束、言谈就大不相同。女人在男权社会需要承担的社会责任不是太多,所以性情方面便自由发展。
姚思安最后遁入空门,他十年游学之后回到家中,对家人说得一番话颇有意味:“在华山我从一只老虎前面经过,我望了望它,它望了望我,它偷偷溜走了。我告诉你们,孩子,我这旅行,一半是游山玩水观赏风景,一半是自我求解脱。这两个目的是不可分的。也许你们不明白。自我解脱的基础在于身体的锻炼,人必须无钱无忧虑,随时死就死。这样你才能像个死而复生的人一样云游四方。你要把每一天,每一刹那都当做苍天赐予的,你必须感谢上苍。你身上不带钱,则盗贼不近身。但是你不能这样子旅行,那就必须把身体锻炼好——你的手,你的脚,最重要是你的胃。必须能够找到什么吃什么,或者能挨饿,不吃东西。必须室内室外都可以睡觉,不管什么天气都能忍受。你若没有这么一个身体,就不能旅行。”
我记得看成龙主演的《功夫梦》里,在武当山有女子控制蛇的场景,成龙解释是那女子就像水一样,蛇以为她是它的倒影。这里面有神秘的智慧,是不知道几重天的境界。
既然是现代版的《红楼梦》,自然书中描绘了大户人家嫁娶、宴会的奢华铺张,也描写了各种古玩、摆设的灵气与精致。木兰丧女时,曾长时间把玩她的玉器,并没有像一般妇人一样随性发泄,而是让她的忧伤融入了这些小器物中,“表现得像一位高贵的皇后”。这样的克制与沉默,让她悟出了时间的永恒和生命的无常,从人生的挫败感中抽离,更珍惜生命赐予她的一切。
文章的开始,姚思安就对女儿说:“人的运气和个性息息相关。人若有福气,一缸清水变白银;若没福气,一缸白银变清水。人必须享有福的个性。”。我很欣赏这种观念,中国人太会吃苦,你说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是辛苦,你能说有空调的办公室政治不是辛苦?你说贩夫走卒的沿街叫卖是辛苦,你能说身家过亿的企业家管理一间大公司不是辛苦?你说养儿育女是辛苦,你能说求医治不育的人不是辛苦?佛家认为人人来世间皆是吃苦,体苦、心苦、脑苦,各人有各人的苦头吃。而且中国人相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人人都是抱着这颗心入世的。所以,学会苦中作乐,学会享福,更加弥足珍贵。
木兰把这种珍贵发扬光大,当他们的小家定居苏州时,她从做饭、洗衣、打扫中获得无穷乐趣,甚至用铲子铲黑锅底,她也能兴致盎然。她生于大户人家,从小锦衣玉食,的确比一般人更能体味生活的美感而不是强加于身的无奈。但是,那通透的心智、豁达的气派,却是上天给她的福气,与家世无关。是那天地、那北京的城池、那自然的熏陶,塑造了独一无二的一个她。
人生如诗,诗里有平仄抑扬;人生如画,画里有浅墨重彩;人生如梦,梦里有京华烟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