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米特里·纳吉什金(1909—1961)是苏联较有影响的童话作家之一。他对远东的民间文学创作、历史、风俗、习惯有很深的研究,并将研究所得融入了他的童话创作,使他的童话带有一种阿穆尔河沿岸的奇异色彩,这类童话成集的有《却克乔一男孩》、《勇敢的阿兹蒙》、《阿穆尔童话》。这是远东原始森林、稀有动物和传奇性格的人民的史诗。纳吉什金的童话,有的是描写远东各民族的勇敢猎人、渔民的故事,有的是传统的动物故事,有的是讽刺故事,有的是描写爱情、友谊和描写严峻的人自然的故事。
《艾嘎》出现在多种选本中,是他的童话中被筛选出来的佳作名篇。这篇作品显然是纳奈族的一则民间童话,但也显然渗透了作家的艺术心血。它所昭示于人民的是小姑娘漂亮这件好事,由于对待上的错误,把漂亮与劳动对立起来而造成了一种十分可悲的结果: 人变成了非人——那嘎嘎叫唤的鹅原本是一个长相很漂亮的小姑娘哩。荒诞的故事里寄寓着劳动大众的审美理想,这才构成艺术: 艺术的荒诞。
离开了劳动,美可以变成丑。不妨这样理解这篇童话的警戒意义。
这篇童话前半篇极写其“娇”,为后半篇极写其“恼”作铺垫,使后半篇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写法有强有力的依据。
·韦苇 ·
艾嘎
有个纳奈族人,他有个闺女叫艾嘎。小姑娘长得很漂亮,没人不喜欢她。有人说,比她更漂亮的小姑娘四乡八里找不到了。
艾嘎觉得自己真不得了了。她一天到晚左看右看,看自己的脸蛋。渐渐地她只喜欢自己了,一会儿在擦洗得发亮的铜脸盆里照自己的脸,一会儿在水边欣赏自己的倒影。
艾嘎明显地变得懒惰了。
她没完没了地欣赏自己。
有一天,母亲对她说:
“艾嘎,打水去!”
女儿回答说:
“我会跌进水里去的。”
“你抓住小树,不就跌不倒了嘛。”母亲对她说。
“小树会断的!”艾嘎回答说。
“你抓住根结实的小树不就得了。”
“手会挂破的……”
于是母亲对她说:
“你套上手套嘛。”
“手套破了。”艾嘎嘴里说着,眼不离铜脸盆,直瞧着自己漂亮无比的脸蛋。
“你拿针补一补嘛。”
“针会断的!”
“拿根粗针嘛!”
“会刺着手指的!”
“套上皮手套嘛。”
“皮手套也会戳破的!”
这时,邻居的小姑娘对艾嘎的母亲说:
“水我去打吧,大娘。”
她去不一会就把水给打回来了。
妈妈把面和好揉好,做成饼,放在火上烤。
艾嘎看见烤饼,就大声说:
“妈妈,给我饼吃!”
“烫呢。手会烫坏的。”母亲说。
“我戴上手套。”艾嘎说。
“手套湿着呢。”
“我到太阳下面晒晒。”
“会晒翘起来的。”
“我到揉皮机上揉揉。”
“手会揉疼的。”母亲说。“你干吗要干活呢? 一干活就不漂亮了。我还是把饼子给那个舍得用手去打水的小姑娘吧。”
母亲把饼子拿去,给了邻居小姑娘。
艾嘎生气了。她出了家门,径直向河走去。她到河边去看她的倒影去了。邻居的小姑娘吃着饼子。艾嘎从远处回头看邻居小姑娘吃饼子,她的脖子伸得长长的,这样,脖子越拉越长。艾嘎对那小姑娘说:
“给我一片饼吃。我太馋了!”
艾嘎恼火了。她的声音变沙哑了。她张开双臂舞动着,伸开双手,她恼得浑身发了白。她就这样乱舞着双臂,直到手臂变成了一对翅膀。
“我什么——什么也不——不要了!”她叫道。
艾嘎在河岸一下没站稳,扑通一声跌进了水里,变成了一只鹅。
她边游边叫:
“啊,我多漂亮! 呵—呵—呵! 啊,我多漂亮! ……”
就这样,人说的话她全忘光了。
就她自个儿的名字没有忘,这为的是人家别把她给弄错了,她不住声地叫,让大家注意到,这河里游着的不是别个,是她艾嘎美人:
“艾嘎—嘎—嘎! 艾—嘎—嘎—嘎!”
(韦苇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