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过雨红初淡,杨柳无风睡正酣。杏烧红,桃剪锦,草揉蓝。三月三,和气盛东南。
这是 《四节》二十五首中的一首,也称 “三月三。”
统观全曲,可以看出这首曲子描写的是春天美丽的景色。古往今来有多少文人骚客状写过春天这个美丽的季节,赞其勃勃的生机,万象更新,颂其万物萌发,百花齐放,更以无限的激动描绘其无限的生命力和所孕育着的无限的希望。诗人们从对春的描绘和状写中真切地感受到人生、爱情、青春的若干主题,写出了无数动人篇章,从而让人们对春天有了更深、更丰富的感受。但像本曲这样写得精练、写得浓丽,写得有声气、富于变化,写得很有韵味儿,却是少见。
由于首先用两句对仗较齐整的句子描绘出三月最具特征的景物,而且动静结合,相互映衬,相互烘托,收到了相得益彰的效果。“三月三”,已不是嫩芽初上、春意刚吐的时候。在北国的许多地方也已是盛春,或盛春渐过的时候。海棠不是蓓蕾初绽,也不是迎风正放,而是艳丽已极,又经过纷纷春雨的润洗,本来就淡淡的粉红就更显出了一些浅淡。也许在清晨,还可以看到它和春雨一起悄悄地飘在干净湿润的树下。或许海棠花早已有点残,但经了春雨的海棠花更莹莹地娇在枝头,把一个“春”字浓浓而又弱不胜力地漾在色斑斑、香喷喷空间里。杨柳作为春季最有代表性的景物,总是在“春”的诗文里独占一席。早春的杨柳总是最早最多情地把春天揽在自己梦绿的枝头上,浑身绵软地吐了青,羞涩地告诉人们对春天的多情。但在“三月三”这个季节里,杨柳已不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而是 “该回娘家”( “三月三”有新媳妇回娘家的风俗)的 “少妇”了。春风无力,柳丝静垂,宛如一个贪睡的美人儿。一个“酣”字,笔力十足,不仅写出杨柳在无风时之静态和杨柳不摆动时的神韵,更暗暗地透足盛春时的杨柳旺盛的长势。至此,只十四个字,便勾画出 “三月三”时春之景色,而且极具特点。我们不能不佩服作者选材的精要、典型,描述的细腻和表现的形象生动。虽不能说是一点墨而活全篇,但是确实是两笔下去,春意立显。
如果说前两句还算有些概括写,以典型景物展现“三月三”季节特色的话,那么以下几句则是用极简约的文字来进行铺排和渲染了。“杏烧红,桃剪锦,草揉蓝”,短短三句九个字,写得何等有气势、有力度,且写得多么丰富、热烈、多彩多姿,而又写得如此简约、精练!真可谓真正的“言简意丰”。“杏烧红”,多么富有情味儿,又多么令人耳目一新! 杏花似梅,娇艳不俗,一枝红杏便可把春天渲染得轰轰烈烈。可这里的杏花,本不红艳,这里用 “烧”、用 “红”,似乎并不贴切,但我们细加想象,便不能不佩服作者观察之细、遣词之妙了。密密的杏花,本来每一枝都繁花弥眼,但一枝枝,挨挨挤挤,约好了似的同时怒放,彼此呼应,相互映衬,似乎只有“烧”、只有“红”才能状写其盛、其烈。细细玩味,“烧”字似乎用得更耐人咀嚼,不仅有拟人化的生动,更把浓浓的春情烘托得忽忽作响。桃花似乎更具女性的娇媚,它的绽蕊迎春跟杏花又有不同,桃花盛开,极具灿烂之神韵,而且桃花开时,不似杏花似乎有花无叶,它总有翠绿如洗的叶子相衬,所以作者遣一具有女性特征的 “剪锦”来状写,真是读来显得既清新又浓丽。“三月三”的季节,花盛而又草茂。对于春草的描写,自然佳句也不少,韩愈 “草色遥看近却无”,白乐天的 “浅草才能没马蹄”,元张养浩“残照底,生出的草芽齐”等等,都可谓之名句,都逼真地写出了不同时候、不同情景下的春草的特征,可谓炉火纯青。但这些初春季节的春草,“三月三”的时候,早已是绿天碧地,春,似乎已把绿澎湃得漫天遍地,颜色自然也浓得洋洋洒洒。白居易有句 “春来江水绿如蓝”,已经写足浓绿、透绿的特征,而这里,不仅精确地写出了盛春时的青草的颜色状态,而且以一“揉”字赋予春草人格化的动作,这就把草的蓬勃长势生动地再现出来,而且“蓝”又是天空的颜色,这又易使人想到芳草碧连天的意境。
若把“杏烧红,桃剪锦,草揉蓝”三句连起来看,然后再把这三句与一、二句连起来看,这二十三个字,共五句三个层次的描绘,就会使我们清楚地感到语言的气势和由于语言密度而造成的语言效果。什么春海棠、绿杨柳、红杏花、锦桃花、蓝芳草,还有春雨、春风,它们既是作者描写的“点”,又构成了繁盛的 “面”,有颜色、有情态,有动、有静,有平写、有拟人……极为简约,又不遗余力地写出了春的万物蓬勃、万紫千红的壮丽情景。至此,春意已被渲染得浓艳欲爆……
气氛足了,才缀一句“三月三,和气盛东南”。看似轻巧得漫不经心,但却画龙点睛。正是东风送暖,正是季节的力量,春的“和气”,才使大自然美景纷呈,化出了春的盛况。
难道我们从中仅仅感受到春的韵味和气息吗? 它是不是还让我们朦胧地感受到更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