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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人物形象及性格特点分析

  唐僧是吴承恩的神话小说《西游记》中的主要人物之一。他是作家以唐代僧人玄奘为原型创作的一个艺术形象。唐太宗贞观元年(627),青年僧人玄奘(602—664)为了弄清佛教经义,决心到天竺(印度)取经,他只身前往天竺,跋山涉水,历经艰难险阻,于贞观十九年(645)取回梵文佛经六五七部。他在取经过程中表现出的不畏艰难、执着追求的精神以及献身佛法的感人业绩被广为传颂,受到人们的敬仰。由玄奘口述,其弟子辩机写成的《大唐西域记》和慧立、彦惊所写的《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着重记述了玄奘的西域见闻和西天取经的经历。由于这两部书本身带有神奇色彩,又由于玄奘在当时条件下竟能孤身西行,远涉异域,这本身就很富有传奇色彩,同时异域风光又令人产生许多神奇的遐想,因此,唐僧取经的故事在民间流传过程中就有了越来越多的神异内容,成为《西游记》的源头,而玄奘的形象也就逐渐演变为《西游记》中的唐僧了。

  小说中的唐僧实际上已经成为一个恪守传统伦理和宗教信条的士人阶层的典型代表,他给人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心诚而又迂腐,善良而又懦弱。

  唐僧一生历经磨难。他俗姓陈,是海洲陈光蕊之子。陈光蕊在江州赴任途中为人所害,妻子忍辱生下儿子,放入江中,任其随波漂流,后为金山寺法明和尚拯救,取名江流,等到年长,落发为僧,法名玄奘,后成为一代高僧。以后,由于观音显身,为他指点大乘经典所在地,唐太宗即命他前往西天取经,途中遇到无数灾难,有天灾,有地灾,有人灾,更有无数的妖灾,前后共有九九八十一难,其中好几次险些丢了性命:黄风岭上差点为黄风怪所伤,五庄观为徒弟所累也险些遭殃,车迟国虎力大仙等把唐僧变成了老虎,黑熊精曾偷走他的袈裟,因为喝了子母河水他甚至怀了孕。又因为唐僧为金蝉子转世,食其肉可以长生不老,所以不少妖魔鬼怪都想着法子要吃他的肉,白骨精数次设计谋害唐僧就是其中较为典型的一例。后来,到了西天,因不满九九真数,菩萨无端又造出一难来,渡过这一关才算跳出劫难。这些灾难不仅是对于玄奘取经传奇经历的神异解释,也说明了求取正果的艰难。

  虽然西天取经途中艰难异常,可谓是出生入死,但唐僧到西天求取真经的决心并未因此而改变,表现了他为追求真理百折不挠的一面。在西天取经途中,不仅死亡时时刻刻威胁着他,自然的、人为的、妖为的困难时时阻挠着他,而高官、美色也时时诱惑着他,但他一心想着去西天取回真经,终不为所动。他虽时常在惊吓之中过生活,但却从未说过一句颓唐的话,到西天取经的信仰已经溶化在他的血液里。他恪守佛门规矩,从不破戒,如过女儿国时,女儿国国王欲招唐僧为婿,行者假意答应,唐僧“一把扯住行者,骂道: ‘你这猴头弄杀我也!怎么说出这般话来,教我在此招婚,你们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后来依行者巧计终于从女儿国脱身,岂料祸不单行,方脱烟花网,又遇风月魔,西梁国毒放山琵琶洞妖精又将他捉去,强迫唐僧和她做夫妻,唐僧抵死不从,但言“我的真阳为至宝,怎肯轻与你这粉骷髅……”。当他被捆在妖洞之中时,悟空隐身前来打探,他还一再表示“我宁死也不肯如此!”“他把我缠了半夜,我衣不解带,身未沾床。他见我不肯相从,才捆我在此。你千万救我取经去也!”他不仅在美色面前秉承佛法,不负使命,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依然念念不忘取经大任。他一心向佛,严于律己,与虎力大仙等斗法的过程中,表现了顽强的意志。取经的过程中猪八戒多次闹着要回高老庄,悟空也有赌气开小差的时候,但不管徒弟们如何折腾,唐僧都是执意西行,义无反顾。

  但唐僧在《西游记》中,更多地是被揶揄、讽刺的对象,在吴承恩笔下,他主要是一个迂腐、懦弱的“烂好人”形象。

  自然,唐僧心地纯厚善良,这是他之所以成为一个得道高僧的重要条件,表现在师徒情份也是如此。悟空没有衣服穿,他把自己的白布直缀给他,说: “徒弟,你不嫌旧,那件直缀儿,你就穿了罢。”他时常代徒弟受过,为徒弟开脱,每到一处,又想着自己徒弟“面貌长得丑恶”不要吓着了别人,时常告诫几个徒弟不要去惹事,不要给他人增添麻烦。但唐僧的纯厚善良又常常发展到了“愚”的程度, “外好里丫槎”,是个“没骨脊和尚”。在凶暴的妖怪面前他还常谈“以善为本”、鼓吹“微生不损”,要大家都“扫地恐伤蚂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好几次,都是因为他的过于善良而遭伤害,但他依旧有眼无珠,不分人妖,不仅给妖精提供可乘之隙,同时还大大挫伤了悟空的斗妖积极性。他待人宽厚,但待己待徒,尤其是对嫉恶如仇的孙悟空,特别严厉,不时念起“紧箍咒”,痛得悟空死去活来。这一切在第二十七回“尸魔三戏唐三藏,圣僧恨逐美猴王”中表现得最为出色。白骨精第一次变作少女,去送斋饭,骗取了唐僧、八戒的信任,不巧被讨斋回来的悟空发现,一棒打死;白骨精又生一计,变作一老母,又被悟空看出原形,棒下丧命;最后,白骨精变作一龙钟老丈,但同样在悟空千钧棒下一命呜呼。在这场斗争中,唐僧显得特别迂腐而懦弱,一再斥责悟空滥杀无辜,最后念动紧箍咒,痛得悟空“跪于路旁,只叫‘莫念’!”白骨精虽然显了原形,但唐僧依然不放过悟空,大谈什么“出家人行善,如春风之草不见其长,日有所增; 行恶之人,如磨刀之石,不见其损,日有所亏”。并十分担忧地说: “倘到城市之中,人烟凑集之所,你拿了那哭丧棒,一时不知好歹,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教我怎的脱身?你回去罢!”这里不仅反映了唐僧迂腐的特征,更表现了他懦弱和胆小怕事的性格。对待群魔乱舞的现实,他采取“眼不见为净”的鸵鸟政策,闭起双眼主张所谓“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而事实上,他虽然摆出一副放下身心,听天由命的样子,可妖魔并没因他心灭而灭,反而找上门来,若无悟空等人救助,恐怕早成妖魔口中之餐了。他的愚笨和“脓包”性格贯穿于取经一途。当坐骑被孽龙所吞,他只会“泪如雨落”,只会咒徒弟;而被妖精捉住时,也只会“低头不语”、 “叹息落泪”,毫无积极反抗的行动。

  见事不明,刚愎自用,爱听顺风话,爱听“小报告”,是唐僧的又一个缺点。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本就没什么精明主张,再加上夯货猪八戒抓住师傅耳朵软的特点,竭尽挑拨之能事,他便常常念动紧箍咒,让孙悟空吃尽了苦头。比如第二十七回,明明死尸变成了白骨,白骨精显出原形,但一听猪八戒说: “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打死,只怕你念那话儿,故意变化这个模样,掩你的眼目哩!”而“唐僧果然耳软,又信了他,随复念起”那要命的咒语。

  不过,唐僧这个形象,也有偶尔表现出精明和耍小点子的时候。在观音院中,悟空要与那贪财方丈比试袈裟,而唐僧却不愿意摆阔,怕引来麻烦,后来,事态的发展果然证明了他的担心并非多余。为了让悟空自动戴上“紧箍咒”,他故意不露声色,让悟空去取干粮,悟空见了帽子衣服自然感到新奇,唐僧还火上浇油,说戴了这帽子不用教经就会念,穿了这衣服,不用演礼就会行,孙悟空听了果然连忙穿戴上。另外,鹰愁涧坐骑被小龙吞吃之后,行者久战不下,意有懈怠,唐僧借“猴子吃不得人急他”的特点说: “你前日打虎时,曾说有降龙伏虎的手段,今日如何便不能降他?”结果悟空果然又被他激起好胜之心,穷追小龙不舍。

  事实上,唐僧的性格在全书中也是有所发展的,西天取经途中的种种磨难也毕竟使他长了些许见识。一开始,每到一处,他就傻乎乎地打听这是什么去处,到第五十回“情乱性从因爱欲,神昏心动遇魔头”中,唐僧也会说“你看那前面山高,只恐有虎狼作怪,妖兽伤人, 今番是必仔细!”可见,唐僧在这番艰难跋涉中也增长了不少见识。后来,到了西天,却仍然取不到真经,他也晓得要来点“打典之物”,把紫金钵盂呈上,终于得了真经。当伽叶取出一套有字真经给了他时,他还是不放心,叫道: “徒弟们,你们都好生看看,莫似前番。”原来,“前番”他曾被骗了一次。看来,他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与出大唐之时比较,已经精明了许多。因此说,唐僧之性格在共时性的基础上,也有了历时性的发展。

  从艺术上说,唐僧形象的塑造,在《西游记》中远不及孙悟空和猪八戒生动,但也有三点值得注意:第一,把玄奘这样一个“乘危远迈,杖策孤征”的人物写成这样一个心慈手软、迂讷疏阔的人物,就避免了将笔墨全数放在唐僧身上而把《西游记》写成一部高僧传,这样就可以腾出笔墨去写性格与之迥异的孙行者、猪八戒等形象。第二,小说中的唐僧性格虽稍嫌单一,但作者还是力求立体化、多方位地塑造人物形象。他既心慈手软,但也心狠念咒;他既愚蠢迂腐,但也精明盘算;他既清心寡欲,但有时也发雅兴,这就使人物从扁平中走了出来。第三,唐僧这一形象还有一定的类型意义(或称原型意义),他的忠厚木讷与相貌英俊等特点几乎成了后代大部分小说中正面僧人的性格特点,这与封建社会中士大夫阶层的审美价值取向有关,也与《西游记》中唐僧形象的成功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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