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权善才,高宗朝为将军。中郎将1范怀义宿卫昭陵2.有飞骑犯法,善才绳之。飞骑因番请见,先涕泣不自胜,言善才等伐陵柏,大不敬。高宗悲泣不自胜,命杀之。大理丞3狄仁杰断善才罪止免官。高宗大怒,命促刑。仁杰曰:“法是陛下法,臣仅守之。奈何以数株小柏而杀大臣?请不奉诏。”高宗涕泣曰:“善才斫我父陵上柏,我为子不孝,以至是。知卿好法官,善才等终须死。”仁杰固谏,侍中4张文瓘以笏挥令出。仁杰乃引张释之5高庙、辛毗6牵裾之例,曰:“臣闻逆龙鳞7.忤人主8.自古以为难,臣以为不难。居桀、纣9时则难,尧、舜10时则不难。臣今幸逢尧、舜,不惧比干之诛。陛下不纳臣言,臣瞑目之后,羞见释之、辛毗于地下11.”高宗曰:“善才情不可容,法虽不死,朕之恨深矣,须法外杀之。”仁杰曰:“陛下作法,悬诸象魏,徒流及死,具有等差。岂有罪非极刑,特令赐死?法既无恒,万方何所措其手足?陛下必欲变法,请今日为始。”高宗意乃解,曰:“卿能守法,朕有法官。”命编入史。又曰:“仁杰为善才正朕,岂不能为朕正天下耶?”授侍御史。后因谏事,高宗笑曰:“卿得权善才便也。”时左司郎中12王本立恃宠用事,朝廷惧之。仁杰按之,请付法,高宗特原之。仁杰奏曰:“虽国之英秀,岂少本立之类? 陛下何惜罪人,而亏13王法?必不欲推问,请曲赦之,弃臣于无人之境,以为忠贞将来之戒。”高宗乃许之。由是朝廷肃然。
选自《大唐新语》
注释
1.中郎将:官名,门下省的行政长官。
2.昭陵:唐太宗的墓陵。
3.大理丞:官名。
4.侍中:官名,门下者的行政长官。
5.张释之:人名。
6.辛毗:人名。
7.逆龙鳞:指不顺从皇帝的旨意。
8.忤人主:得罪皇帝。
9. 桀、纣:夏、商朝的暴君。
10.尧、舜:史前时期的贤明帝王。
11.地下:比喻人死以后的阴间。
12.左司郎中:官名。
13.亏:毁坏,损害。
释义
权善才是一位将军。中郎将范怀义负责守卫昭陵。善才因依法处置了下属,便反被举报,说权善才把昭陵墓上的柏树砍了。唐高宗听了非常生气,他命令要将权善才处以死刑。大理丞狄仁杰负责处理这个案子。审理结果,权善才并没有被判死刑。唐高宗听了大发脾气,他命令马上把权善才处以死刑。狄仁杰就对唐高宗说:“法律是国家的法律,是您定的,我不过是在执行而已。您为什么为了几棵柏树就要杀掉大臣,我不能同意您的做法。”高宗说:“权善才砍掉我父亲墓上的柏树,我不去管就是不孝。我知道你是个好法官,但我决心要杀掉权善才。”这时侍中张文瓘挥着朝笏让狄仁杰下去。狄仁杰就引用张释之高庙和辛毗牵裙的故事作例子来说明守法的重要:“我听说凡不服从皇帝旨意及得罪皇帝的人自古以来就很难办,但我觉得并不难办。因为在桀纣时代,帝王的话是不能违抗的,而尧舜时代帝王的话不对就可以违抗。今天我面对的皇帝是尧舜一样的好皇帝,所以我并不害怕像纣王杀比干那样被杀掉。因为如果我死了,我在地下见到张释之和辛毗会感到很惭愧的。”高宗又说:“情理上权善才也许可以不杀,但我要在法律之外杀了他。”狄仁杰说:“陛下,法律是您制定的,您已经向全国百姓公布了,法律上有轻重不同的处理,没有犯死罪的,您一定要判他死刑,法如果失去威严,大家的言行又去遵循什么? 您如果一定要变更法律,那就请宣布从今天开始改变法律。”唐高宗听了狄仁杰的话情绪稳定下来,他说:“你能依法办事,是个好法官。既然你在权善才的问题上,帮我做出了正确的选择,那难道在治理天下的大事上你不能帮我做到正确无误吗?”唐高宗就下令任命狄仁杰为侍御史。
唐高宗时左司郎中王本立很受高宗宠爱,他就毫无顾及地违法乱纪,朝廷的很多官员都很害怕他。狄仁杰就追查这件事。追查以后,狄仁杰请求高宗用法律来制裁他。但是,唐高宗很想原谅王本立。狄仁杰就对高宗说:“就算他是国家英才,他犯了法,我们就少了一个王本立吗? 陛下为什么要原谅一个罪人?如果您一定不许追问,还要赦免他,那么,请陛下先把我流放到人烟稀少的地方。也告诫以后的人不要尽忠报主。”唐高宗最后同意王本立的事情按法律处理。朝廷上下之事更有条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