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花儿褥子闹嚷嚷!
叫声秋菊海棠来扫地,虞美人儿的姑娘走进了房。
面对银花镜,梳油头桂花儿香,
脸擦官粉玉簪花儿香,嘴点朱唇桃花瓣儿香,
身穿一件大红袄,下地罗裙拖落地长。
叫了声松花儿来扫地,松花扫地百合花香!
茨菇叶儿尖,荷花叶儿园,灵芝开花儿抱牡丹,
——韦氏《北京儿歌》(一八九六年)
这是一首颇有特色的北京儿歌。
首先在声韵上。大量的儿化韵连用(全诗二十二句,十七句带儿化韵),突出的展现了北京儿童歌唱时的地方风味及神韵。从中,我们仿佛听到了那悠悠的捲舌音,抑扬顿挫地在耳际回旋;在徐徐的节拍声中,幅幅五彩缤纷、百花争艳的图象,呈现在我们眼前:红的石榴,白的茉莉,婀娜的芙蓉,富态的牡丹,淡雅的水仙,浓郁的栀子,尖的茨菇叶儿,园的荷花叶儿……纷至沓来,使人目不暇接。不同的排比方式,充当着不同的角色,为我们罗列了近二十种花的名称。作者并不计较这些花儿是否开在同一季节,也毋须顾及这些花儿是否同生长在北方,只是将它们的色彩,它们的特点,同它们各自的名称连结在一起,通过对这些形神各异的花儿的歌唱,扩大了儿童的视野,使他们在歌唱之中,认识了更多的事物。这和孔子所说,通过学《诗》,可以“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的意思完全是一致的,也正是儿歌“寓教于乐”的体现和要求。
其次,这首儿歌的想象力特别丰富、奇特。它完全以儿童的眼光,儿童的口吻,唱出了儿童爱美的心理要求。帐子是芙蓉花儿的,枕头是兰芝花儿的,被是芍药花儿的,褥子是绣球花儿的;床的形状虽无法用具体的花儿来作比,那它也应该是绣花儿的!这种“铺采摛(chi)文”的陈述,将房内所有的设施描绘得花团锦簇,实出于常人意料之外。就如同屈原在《九歌·湘夫人》中描写的一样(屈原也是在民歌基础上整理创作《九歌》的),湘君为迎接湘夫人前来赴约,在水中筑室, “葺之兮荷盖,荪壁兮紫坛,播芳椒兮成堂……白玉兮为镇,疏石兰兮为芳”,将一切芬芳珍贵的花石,都用来铺陈摆设。这种将夸张与铺叙揉为一体的方法,实在是异曲同工,充分表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
第三,拟人化的手法,给花的世界平添了无限生动活泼的生活情趣。 “石榴花儿的姐,茉莉花儿的郎”,同时出现在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特殊环境里,很容易使人想起,这就是一对刚拜过堂的“新人”。 “虞美人儿的姑娘”, “身穿一件大红袄,下地罗裙拖落地长”, “面对银花镜”,打扮得“梳油头桂花儿香,脸擦官粉玉簪花儿香,嘴点朱唇桃花瓣儿香”,光彩照人,香气氤氲,正里外忙活着张罗,叫“秋菊海棠来扫地”,叫“松花儿来扫地”,活脱脱一个喜娘的形象!整个场面,热烈欢畅,令人眼花瞭乱。所有这些描写,完全符合儿童热爱闹,尤其爱在喜庆场合嬉戏凑趣的性格特征。我们就好像看到了他们在拍手、跳跃、歌唱,完全沉浸在欢乐之中,给喜庆增添了生命的活力!
这首儿歌,缺乏完整的故事情节,内容也不涉及什么重大的社会生活问题。因为,这些本不是儿童歌曲所要承担的主要任务。重要的是,儿歌必须表现儿童生活,反映儿童的心理要求,符合儿童的性格特征,能增进儿童对周围世界的认识与了解,给以美的教育。从这些方面来看,这首儿歌应该说是相当成功的。它在遣词用句、表现形式上都很和谐,生动、活泼,琅琅上口,绚丽多彩,想像力丰富,完全适合儿童歌唱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