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也。少游太学,为诸生,与汝南张劭为友。劭字元伯。二人并告归乡里。式谓元伯曰:“后二年当还,将过拜尊亲,见孺子焉。”乃共克期日。后期方至,元伯具以白母,请设馔以候之。母曰:“二年之别,千里结言,尔何相信之审邪?”对曰:“巨卿信士,必不乖违。”母曰:“若然,当为尔酝酒。”至其日,巨卿果到,升堂拜饮,尽欢而别。后到京师,受业太学。时诸生长沙陈平子亦同在学,与式未相见,而平子被病将亡,谓其妻曰:“吾闻山阳范巨卿,烈士也,可以托死。吾殁后,但以尸埋巨卿户前。”乃裂素为书,以遗巨卿。既终,妻从其言。时式出行适还,省书见瘗,怆然感之,向坟揖哭,以为死友。乃营护平子妻儿,身自送丧于临湘。未至四五里,乃委素书于柩上,哭别而去。其兄弟闻之,寻求不复见。长沙上计掾史到京师,上书表式行状,三府并辟,不应。举州茂才,四迁荆州刺史。友人南阳孔嵩,家贫亲老,乃变名姓,佣为新野县阿里街卒。式行部到新野,而县选嵩为导骑迎式。式见而识之,呼嵩,把臂谓曰:“子非孔仲山邪?”对之叹息,语及平生。曰:“吾蒙国恩,致位牧伯,而子怀道隐身,处于卒伍,不亦惜乎!”嵩曰:“候赢长守于贱业,晨门肆志于抱关。子欲居九夷,不患其陋。贫者士之宜,岂为鄙哉!”式敕县代嵩,嵩以为先佣未竟,不肯去。嵩在阿里,正身厉行,街中子弟,皆服其训化。遂辟公府之京师道宿下亭盗共窃其马寻问知其嵩也乃相责让曰孔伸山善士岂宜侵盗乎于是送马谢之。嵩官至南海太守。式后迁庐江太守,有威名,卒于官。
(选自《后汉书·范式列传》)
译文:
范式字巨卿,山阳金乡人。他年少时到太学游学,当太学生,同汝南人张劭结成朋友。张劭字元伯。二人一道告辞回家乡。范式对元伯说:“两年后我将回来,将去拜访您的父母,看看您的孩子。”于是一起约定了日期。后来快到约定的日子,元伯将事情详细地禀告母亲,请母亲准备饮食等候范式。母亲说:“分开两年,千里之外约定的话,你为什么这么相信?”元伯回答:“巨卿是守信用的人,一定不会失约。”母亲说:“既然如此,我就为你酿酒。”到约定的那天,巨卿果然来到,到堂上拜见、喝酒,尽情欢乐而别。后来范式到京师,在太学接受教育。当时太学生长沙人陈平子也一同在太学学习,与范式没有见过面,但平子生病快死的时候,对妻子说:“我听说山阳范巨卿,是位有志之士,能够托付死后的事情。我死以后,可将我的尸体埋在范巨卿的门前。”接着撕开丝帛写了一封信,留给巨卿。平子死后,他的妻子根据他的话去做了。当时范式刚好回来,看了书信,见到坟墓,悲伤感动,对着坟墓作揖哭泣,将平子视作死友。于是他照料平子的妻子儿子,亲自护送平子的灵枢到临湘。距临湘还有四五里地时,他将平子在丝帛上写的信放在灵枢上面,哭着告辞离去。平子的兄弟知道以后,找范式找不着。长沙的佐理上计事务的官吏到京师,上书称述范式的事迹,三公府同时召他,他不应召。范式被州府举荐为茂才,经四次升迁担任荆州刺史。他的朋友南阳人孔蒿,家中贫穷,父母年老,就改变姓名,受雇在新野县匣里当负责街道治安和打扫的差役。范式巡视本州到新野,而县府挑选孔嵩当向导骑马去迎接范式。范式一见便认出了他,叫声孔蒿,抓住他的手臂说:“您不是孔仲山吗?”对着孔嵩叹息,谈及过去的经历。范式说:“我受到国家的重用,当上州牧职位,而您身怀道术,隐藏自己,身处士卒之中,不也可惜了吗!”孔嵩说:“候赢长期从事低贱的职业,晨门对管城门觉得快意。孔子想住在九夷的地方,不嫌九夷的鄙陋。贫穷是士人自然的事情,难道算鄙贱吗!”范式吩咐县府派人换下孔嵩,但孔嵩认为先前的受雇没有到期,不肯离开。孔嵩在阿里,为人端正,砥砺操行,街中的少年都服从他的训导德化。他终于被三公府召用。孔嵩到京师,路上在亭中住宿,盗贼们一道偷了他的马,不久他们打听到是孔嵩的马,就相互责备说:“孔伸山是善良之士,难道可以偷他的东西吗!”于是将马送还,向他道歉。孔嵩做到南海太守。范式后来调任庐江太守,有威望,卒于其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