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企业创新的思考】
前面谈实的，下面我就谈“虚”的了——力帆关于创新的一些思考。姚老师讲了，北大人可能什么都不会，但是人人都会思考。我不知道我的这个思考能不能入这个殿堂。第一，我认为创新不是创高。许多人有一个误解，一提到创新，就是什么IT技术，不是这么回事。只要新，不一定要高。举个例子，集装箱。集装箱是什么呢？就是把运输的工具给一个标准的尺寸，然后把这个尺寸和汽车、火车、轮船、仓库、码头联系起来。集装箱没有什么高技术，可是集装箱的发明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生产力，让我们今日今时的运输时间大大缩短，物流成本大大降低。所以，创新并非高不可攀，创新也并不神秘。
第二，创新不是要创前无古人之新。创新不是自力更生，创新不是从头开始。我说，吟得旧文章，便是新举子。几年之前，柯受良曾驾着汽车飞跃黄河壶口，于是我们引进，吸收，再创新，组织了力帆摩托车飞越红河的活动。你不能不承认力帆也是一种创新。所以不要把创新看得那么神秘。
另外，我们不要轻视程序或者形式的创新。力帆曾经提出过摩托车时装化的口号。从前人们对摩托车的要求就是省油、耐用。当代的人难道仅仅是看重省油、耐用吗？就像我们穿衣服。我们为什么穿衣服？有两个目的，第一御寒，第二遮羞。你看今天会场上的朋友们，如果仅仅是为了御寒或者遮羞，我们大概花仅仅百分之五的钱就够了，另外百分之九十五拿来做什么？是为了精神的消费。所以，摩托车的时装化也是摩托车驾驶者精神消费的需要。摩托车的边盖是起不漏油、密封的作用，我们把摩托车发动机的边盖重新设计，打扮得很漂亮，成本增加了十五块钱，销售增加了五十块钱，每一台多了三十五块的毛利，多乎哉，不多也。但是同学们，这个发动机每年销售以十万计，那就多乎哉，多多也了。所以，市场经济中如果不懂得形式，不懂得包装，那是非常遗憾的事情。在计划经济时代，我们批判形式主义过了头。
下面我们再说化妆品。专家们告诉我们化妆品的成本的构成为1∶4∶5。百分之十的原材料，百分之四十的包装，然后百分之五十的广告宣传。如果你在商店买一瓶化妆品30多块钱的话，成本大概20块钱，原材料区区两块钱。你可不可以跟售货员讲，我拿3块钱，不要你的包装，我自己拿个瓶子来拿走行吗？这就是市场经济。再例如四色定理，可能同学们知道，四色定理是数学史上几百年解不开的难题。它的表述是，任何一个地图上，无论有多少个单元，只要用四种颜色来涂抹，保证两个相邻单元之间不会有同样的颜色。这样一个命题，被数学家证明了几百年证不出来。最后美国的一个计算机专家设计了一套计算机程序，从前它的内容只是有一种预期，但是通过这种程序的运转终于揭开了几百年没有解开的难题，这就是程序形式创新的需要。
此外，我们还要重视模式的创新。福特发明了流水生产线。这是一种技术创新吗？不是！一点新技术都没有，只不过是产品由原来的一个人装配到变成了几十个人几百个人来分装，把每一个工序的技术难度大大降低，从而极大地提高了生产力。这是一种生产模式的创新。又比如担保公司，担保公司不是当铺，不是银行，但是它可以保证资金的融通。这是一种金融模式的创新。2005年全国最红的应该是超级女生了。据说决赛那一天，湖南卫视赚了7 000万的广告收入。超级女生选拔出来的选手，我看也没有闭月羞花之貌，她们唱的歌，好像也不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但为什么场面那么火爆？它是利用了当代人渴望自主参与的一个思潮。以往评什么金鸡奖，老是评委说了算，大家不服气，为什么他说了算？对不起，这一次我来评。这就是为什么超级女生那么火。超级女生也是把美国的一个电视栏目“美国偶像”拷贝过来，也就是我前面讲的，它是一种引进、消化、再创新。比较一下，凭借技术创新的互联网，虽然拥有高深的技术，可是不赚钱。我们发邮件不要钱，上网不要钱，门户网站差点垮了。后来有人发明了一个商业模式：短信。虽然每条只收一毛钱，一下子让那些门户网站和移动联通大赚一笔。据统计，今年春节这天全国共发了四百五十亿条短信，这一天让短信运营商捞了四十五亿元，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模式的创新是何等重要。
同学们，我们要特别重视制度的创新。我认为中国一个了不起的制度创新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1959~1961年灾荒年的时候，老尹已经二十多岁，有一天我去吃早餐，把早餐券给了炊事员，炊事员给了我多少？三十二颗胡豆，又叫蚕豆。老尹身高一米八四，区区三十多颗胡豆怎么能够填饱我的肚子？从那以后，一直到改革开放的前夕，中国人为吃不饱而发愁。我们搞了很多组织形式，比如说什么互助初级社、高级社、人民公社，但还是吃不饱。在科学基础上，我们总结了八字宪法：“水、肥、土、种、密、保、工、管”，也还是吃不饱。当时作为一个中国人，想到我们有几千年的文化传统，我们如此的勤劳，可是居然解决不了吃不饱的问题，感到非常惭愧。后来就是依靠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让中国人解决了吃不饱的十年之患，这就是制度创新的魅力。
同学们，下面我向大家推荐从卖硬件到卖服务的模式。我认为，落后的市场经济是卖硬件，送服务；发达的市场经济是卖服务，送硬件，因为硬件的价格总是江河日下。想当初，手机卖30万元一部，还不能发短信，现在不过三四千元，说不定哪一天就区区三四十元。所以，守着卖硬件，难以生存，而卖服务是满足人们心理的爱好，没有什么标准，服务的收费总是节节高升。据说，IBM公司当年卖硬件送服务，曾经一年亏了几十亿美元。后来，它改为卖服务送硬件，硬件不要钱，2004年赚了130亿美金。我在想，咱们搞摩托车现在不也是卖硬件吗？你看农民买一辆摩托车三千块四千块，我们可不可以跟他们讲，你别掏这么多钱，你跟我们签个协议，我收你们每个人两百元的服务费，你自己加油，你喜欢女士车就要女士车，隔两天回来换男式车，我都给你换。你说我便宜一点行不行？可以。已经开了两年以上的旧摩托，还可以再便宜一点。你说我全部要新的摩托行不行？可以，价格升一点。我相信，这种卖服务送硬件的方式能够让我们传统的制造业起死回生。
凡是创新，谁都不能担保成功，所以我们力帆提出要奖励成功，宽容失败。我们主张，异想天开才能茅塞顿开，胆大妄为才能大有作为。当然这个胆大妄为都是在法律允许的范畴内。
最后我们把力帆关于创新的理念集中在这里，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获利路有三，垄断我无权，投机我没胆，创新求发展。”我们还说过，“力帆三件宝，创新出口信誉好。”同学们，当你们提一个口号给工人的时候，要通俗上口。我记得我在上小学的时候，念地理课本：吉林三件宝，貂皮人参乌拉草，到今天我都没有看过什么是乌拉草，但我记得那么清楚。所以我说：力帆三件宝，创新出口信誉好。八年前，当我们感到民族工业受到严重挤压的时候，我们就在墙上写道：“民族工业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力帆人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创新，创新，创新！”
（编者注：本文是尹明善2006年6月17日参加北京大学国际MBA毕业典礼所做的演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