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到一张精美的落叶的图片,上面提着一行字“落叶是疲惫的蝴蝶”;这让我想起了我的学生们以《落叶》为题写的文章。好多同学的文章里都有把落叶比喻成蝴蝶的句子,以示赞美。
蝴蝶只是金玉其外,它为什么在花丛中起舞?那是在挑逗你。不信,你亲近它,它会立刻躲开,让你落个竹篮打水。当你离开,它又回来舞得更美。偶得一只,装在小笼里,时间不长就会死去,脱下美丽的外衣,托出残骸恶心你。落叶则不然,它朴实无华。它有时静静地落在你的肩头,看着你绯红的脸颊;有时飘舞着从你的面前划过,带走你睫毛的闪动。它们静静落在地上张开所有的美丽,迎接你的吻。直到现在,每当我翻开“高一”的日记,那页间夹得扁平的落叶,就把我带回怦然的心动的早春二月。
衰草连天的深秋如果有几只蝴蝶,多少能淡化几分肃杀,可是一只都没有。它们只会锦上添花,绝不雪中送炭。而落叶呢,它们在某一天的早上,抖掉夜霜,随风飘舞。山坡上,小河边,田地里到处铺满了火红的、金色的霞,把一个童话的世界捧进你的瞳孔。它像个预言家,向所有生灵发出的信息——生机盎然,瓜果遍地的季节就此结束;远处走来的不是白云,而是风雪载途。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这雄浑壮阔的叶落之景,才是大江奏出的乐章。非它不能抒发了诗人博大的胸怀和无边的郁闷和惆怅。
人们对蝴蝶的态度让我想起“苟莮儿(一种野草的果子)”。小的时候放羊,地头上成片的,还讨厌的长到玉米地里去。它们的叶子都被一种小黄虫子吃得像筛子似的,倒使得小果子特别抢眼。那果子比豆粒大一点儿,黑蓝的,七八个簇在一起。想吃就吃,直到唇紫嘴麻。然后鞭子一挥便落了一地。我的羊从来都不看它。现在是少了,因为有了《百草枯》。
女儿从城里回来,把兜子放在柜上,说:“瞧,我给您带来了啥?——蓝莓!” 我接过来一看,精美的小塑料盒里有几个豆粒大的黑蓝的小果子。
“蓝莓?这不就连羊都不吃的是苟莮儿吗。”
“苟莮儿?难听死了。三十块钱一盒呢!”
我无奈地想,苟莮儿算是赶上时候了。原来它从地头上消失,摇身一变,爬了都市里尊贵的货架。
蝴蝶是否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呢?
我想有。
很古的时候,人们顽强在森林里,饥寒交迫,野兽出没,朝不保夕,谁有闲情逸志去赏蝴蝶。
倒是树叶成了维济生命主角,因为没有叶就没有果。再说好多叶子是可以食用的。人最早的衣服不就是树叶吗。
发现了恐龙的化石,人们感到很惊愕;发现了落叶的化石人们感到很亲切,那是因为落叶的化石激活了人遥远的的记忆。
正像梦。人们做的梦虽然五花八门,但以梦见自己跑的最多。那是因为很古的时候人们不是追野兽,就是被野兽追。
正像海。即便生在内陆,从未看过海的人也向往大海,许多人的名字里都有“海”字。那是因为海是人类的故乡。------
这一切都是人类的记忆。
如此说来人们爱树叶爱落叶就找到“历史”的渊源了。
把落叶比成蝴蝶蝴蝶来赞美,农民不乐意。因为蝴蝶是害虫的母亲。
与蝴蝶相反的是苍蝇吧——蝴蝶美丽苍蝇龌龊。这是“铁案”。可三十年前的一事颠覆了我对苍蝇的看法。
看了电影《董存瑞》,很多同学在《读后感》里都有这样赞美的句子:“——战士们扑向敌人的碉堡,像老虎一样勇敢”。对于小学生 这一样比喻不错。可有一个同学不是这样,他写道:“——冲锋号响了起来,战士们跃起身,向敌人的碉堡冲去。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跟上——战士们个个像苍蝇一样的的勇敢。”这个比喻有些荒唐。
讲评后,这个学生找到我,说:“我这个比喻来自《荷马史诗》,原句是‘战士们像苍蝇一样勇敢,——”
汗颜之后想想,这个比喻绝了。苍蝇,你打死一批,又一批上来且“嗡嗡”叫着,不知道什么叫死亡;战士们呢,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跟上,嘴里高喊着。二者多么相像。
世界上最勇敢的不是别的,是苍蝇!
然而,不是《荷马史诗》苍蝇的沉冤何时昭雪。
我并不反对赞美蝴蝶,也不反对提高苟莮儿的身价,也不认为苍蝇什么都好。我把蝴蝶、苟莮儿、苍蝇放在一起,我想说的是:面对缤纷夺目,鱼龙混杂的世界,人们应该多一点儿思考,尤其是涉世未深的学生,不要被“约定俗成”人云亦云所绑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