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九月的夜空,蓝蓝的,有无数的小星星点缀其间,仿佛高远了许多,墙角的蟋蟀,无忧无虑的吟唱着,搅扰得郝老师的心痒痒的。办公室墙上的身影,在无规则的起伏着。开学一周了,周末本该回家的他,依然恪尽着职守。
哗啦啦,哗啦啦的,郝老师伏在桌上查阅着什么。站起坐下,又目不斜视地瞅着——黄黄的方方正正的字典,嘴唇上下翕动着,镶着金牙的嘴中,发出了动听的乐音。这声音宛若跳动的音符,谱写着优美的秋夜曲;似山涧的悬泉瀑布,大珠小珠凉凉的漾入人的心里,泛起圈圈涟漪。墙角的蟋蟀声,这时也渐渐的消失了……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高中还差一年毕业,就赶上了那场史无前例,被妻子娶回家,做了上门女婿,随妻子来到了偏远的小山村。又由于他土生土长在山东,受到本地口音潜移默化的影响,说话山东味很浓,字里行间常常夹杂着许多方言土语。若想教学,他的普通话就很难过关。身处山村的偏僻,那时的运动之风,刮得不太凶猛。他看到村里的娃娃都十来岁了,还不能入校学习,心里很是着急。
他几次三番,三番几次的争取,一间临时借用的简陋的屋子,就算是本村的小学。他为了矫正自己的口音,春里冬里风里雨里,茶前饭后就和那本发黄的字典结下了不解之缘。他那苦练的身影,时常出现在那两山夹一沟的山谷。春天,他与嫩嫩的树芽对话,树芽开始长叶开花;夏天,他对婆娑的树叶发音,树叶抖着亮亮的叶身;秋天,他跟秋风一起“音”扫落叶;冬天,他的发音和雪花一起飘向天涯。
岁月之轮辗转向前,乳燕一批批的被他放飞了,他矫正自己的口音的痴心不改;改变的是学校一点点的变大了,老师增多了,自己当上了校长。他硬朗的腰变弯了,字典发黄了。每逢他向全体师生,向上级领导汇报工作,如果有一些咬不准的字,他都要请教这本发黄的字典。
哗啦啦,哗啦啦,他还在翻阅着,明天他要参加省里推广普通话先进人物表彰会。会上他要向全体参加会议的教育工作者汇报他从教三十年来在普通话方面所取得的成绩。与其说他怕念错了字音,不如说他不希望不标准的字音在校园里传播。
九月的夜空更静谧了,办公室里传出:各位领导、各位老师,今天我向你们汇报的题目是《感恩字典老师》……普通话说得虽比不上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但也音质优美,可以说是字正腔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