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广洋
那是刚升入高一不久的一个星期六的深夜,校教导主任把我从梦中叫醒,说是忘了通知一个家住县城的教师明天到县教育局开会,而这个教师对这次会议又非常重要,因他家里没有电话,只能派人前往通知了。问我在黎明之前敢不敢去,交通工具只有一辆破自行车,路途却是一段二十多公里的山地。我二话没说,洗了把脸,问清了路线和住所,推上自行车就走。教导主任又追上我,递给我一截指头粗的钢筋,说是尽管如今狼猹虎豹不多了,坏人还是不少的,以防万一。
从嘉祥县第三中学到嘉祥县城,只有一条我当时还未走过的山间公路。那天是月黑头加阴天,连个星星都看不见。我逸出校园之后,便一下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先凭感觉摸索着前行,后来就渐渐地看清了路边的树木。我骑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几首电影、电视剧的插曲还没唱完,校园就被我抛得无影无踪了。就在我张望着是不是快到了县城时,自行车的速度猛然加快了,我忽然意识到山坡、山谷、山沟……甚至想到了悬崖峭壁、万丈深渊。我下意识地抓紧了前后闸,一种骤然的刹车声,在黑夜的山间异常的刺耳,我感到背上凉嗖嗖的。在我停下车子,观察清楚前面是一段并没有什么危险的下坡路时,我就想:没感觉到有上坡路,哪来的下坡路呢?
当我把通知送到时,天色也渐渐地亮了。回来的路上,当我连骑加推地终于登上那个山坡(去时的那段下坡路)时,才不无惊奇地发现——其实,两边的山坡是差不多高的,在视线模糊、参照物不明确的黑夜里,我竟然不知不觉间就骑着车子登上了来时的那个足有四十五度角的高高的长长的山坡?!
后来,每当我在学习中、在现实生活和人生之路上遭遇所谓的艰难险阻、感到力不从心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晚上的山坡,想到有些困顿和障碍并不是来自事情的本身,而是来自消极的心理感应、自身的怯懦和缺乏毅力的放弃。只要能像那天晚上一样,满怀豪情一路歌地勇往直前,险阻也会浑不觉,坎坷也会变坦途。
多少实践证明,人的潜能(包括体力的和心智的)是巨大的,但只有在特定的时刻、特定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