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臣与贤臣的不等式
据宋史记载，宋孝宗曾抱怨伏节死义之臣难得。右文殿修撰张栻回答：“当于犯颜敢谏中求之。若平时不能犯颜敢谏，他日何望其伏节死义？”意思是说，这样的臣子当从犯颜敢谏之人中去找。一个人如果平时连冒犯领导提意见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指望他危难时刻舍生取义呢？孝宗又说难得办事之臣，张栻回答：“陛下当求晓事之臣，不当求办事之臣。若但求办事之臣，则他日败陛下事者，未必不是这样的人。”办事之臣好懂，那么，何谓晓事之臣呢？
廉颇和蔺相如的故事家喻户晓，这两个人应该都属于晓事之臣，相如不争是晓事，廉颇负荆也是晓事，他们都是以事业为重、顾全大局的人。刘邦大军攻入咸阳，诸将争相瓜分金帛财物，就连沛公也被秦宫的奢华给迷住了，惟独萧何急忙赶往丞相、御史府，将秦之户籍、律令、地形等图书档案统统收藏、保护起来。后来楚汉逐鹿，这些资料使汉军占尽先机，发挥了重大作用。这也正是刘邦选萧何为相的主要原因。像萧何这样深谋远虑、具备远见卓识的人，更称得上是晓事之臣了。
1994年10月，叶利钦应邀到圣彼得堡市郊外打猎。时近中午，随员在草地上摆上桌子，准备午餐。就在这时，一头野猪出现了。惊慌中，叶利钦的眼镜掉到了桌子底下的草丛里。于是，随员们一齐钻到桌子底下，帮叶利钦找眼镜。这时，叶利钦注意到，唯有一个身穿合体迷彩服的人，没往桌子底下钻，他端着猎枪，全神贯注地盯着野猪，接着听到两声枪响，那头野猪被击毙了。这个危急之际击中野猪的人，名叫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普京，时任圣彼得堡市副市长。叶利钦回忆说：“我的第一印象，这是一个强硬、不妥协而思维敏捷的人，莫斯科需要这样的人。”
叶利钦的这段回忆，让我感兴趣的不是名人亮相的传奇色彩，而是钻桌子帮领导找眼镜这一细节。大约是这种细节似曾相识，令人更加反感。这当然不是说，帮领导找眼镜本身有什么不妥，而是由这件事折射出来的官场世故。紧急关头想的仍然是讨好领导，而不是挺身而出解除危机，这样的办事之臣，多又如何，少又怎地？像普京那样明利害、敢担当、辨轻重、解危局的人，哪里不需要呢？
在我们一些党政机关中，有些人特别“会来事”。他们会看领导脸色，熟知领导情性，揣摩领导意图，能为领导办事，让领导感觉特别舒服，因而也容易受到青睐和器重。古训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在这样的用人导向下，“会来事”的干部自然就多了起来。这样的机关风气如何，也就可想而知了。
办事之臣与晓事之臣的区别，说到底也是能臣与贤臣的区别。其实，办事能力与晓事水平并非不可兼得。有些办事能力强的人也很晓事，有些晓事水平高的人也会办事。清代监察御史熊学鹏曾就张栻与宋孝宗的答问写过一篇专论上奏乾隆，其中有云：“陛下固欲求办事之臣，更于办事之臣中，而求晓事之臣。则心足以晓事，而身足以办事。心与身皆为国用，于以共攘政治，庶乎其得人矣。”乾隆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文/王兆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