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楼凭栏眺望东南,五环边机场第二高速曲尺形长臂紧抱的3500亩手枪形绿化带,便是东坝郊野公园。它昔日一下雨就是江南,一下雪就是林海雪原,今天,则是郁郁葱葱。
傍晚,和阿芳出小区大门往东,不到一里地,经过一个公交终点车场,继续往东穿过一个小门,就置身其中了。
这里,是我们常来的游逛之地。她常常踩着我的鞋后跟甚或整个鞋子走路……这里有三种路径:一种是柏油路,另一种是“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的土径,还有一种是上年新筑的暗红色塑胶跑道。疫情期间的公园里,傍晚并未沉静,还不时迎面走来“一”字形的横行人排,我们不忍心地踏上蜿蜒曲折的土径,走进林子里。林地里,叫不上名的寸高小细花,紫得发白,一片一片,像野生的。穿天杨树森林的下半腰,透出远处黄灿灿一层整齐的连翘丛束。
从土径拐入塑胶路,再横穿柏油路,就上了直通湖水的塑胶路。路边,紫叶李的干枝上直接长出的零星小白花,宛如夜空中闪烁的银色星光。榆叶梅一串一串红色、紫色的糖葫芦,仿佛纸裁纸糊的一般。
走着。土山上的临湖轩,或者是观湖亭吧,透过林子来,映入眼中。不一会儿,又隐身去了。山坡上树林下的两束黄花,像是有人刚刚放置的——哦,已是清明了——扎根于那地下的应该是谁的人生终点,葬下的也许还有灵魂,或灵魂的种子。
上了土山脚下的环湖柏油路,就是似乎一望无际但又可以感到环岸轮廓的辽阔湖水。漫步湖边,垂柳早已长发过腰,落向湖面去了,袅娜依依,搅起一圈一圈波纹,由近及远散发开去,犹如历史上的差序格局。湖面上一对野鸭,就像缓慢游过的2020,极慢,极慢……
遥望对面岸上的绿丛,才发现一丛一丛芭蕉扇似的树头在起伏连绵,又像是玩童接连吹起的大气泡。漫步中走近一看,也是柳树,但不是垂柳,这种冠状的柳树,好像是以前谁家的坟地有过?也许没有,记不清了,这回似乎是个新发现,不妨叫它“新冠状”柳吧。
一抬头,树冠上方天边的火烧云开始暗淡下去,沉向湖底去了。园子里路灯也发出了柔弱的白光,四周开始寂静下来。我们正要独享这整个大园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走在回路上,向夜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经一道小门穿墙而出,又像是夜的尽头,是路灯和一座城,以及路灯尽头那座城的亮窗。
走着。刹那间,眼前有猴子在跳跃,但一阵风儿似的消融在身后郊野公园的傍晚中,以及明早即将鸣响的警还是哀笛中,再也找不见了。
(20.4.3夜,北京朝阳新城)